月明星稀,烏鵲南飛,偶爾幾聲啼叫,在空蕩的山穀中回轉不停,整個落雁峰顯得沉寂而又安詳。81Δ中文Δ網


    落雁峰下的平坦之地上,一座簡陋的木屋孤零零的佇立在銀色的月光裏,沒有牆垣,沒有柵欄,亦如他的主人一樣,簡單卻又孤獨。


    月光如水,透過窗戶的格子,照在屋內林殤盤膝而坐的身上,此刻的他雙目緊閉,似乎在打坐吐納。


    忽然,林殤眉頭微蹙,一抹突兀的紅色出現在他的臉上,於此同時,他的雙手掐訣,在空中一陣亂舞。


    片刻之後,林殤緩緩睜開雙眼,臉上的那抹紅色早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還是一如既往的蒼白。


    林殤滿臉失望之情,他還是沒能完成紫霞功一個小周天的運行,每次真氣過任脈交匯督脈下行之時,都會在背部中樞命門兩大穴位卡住,繼而功虧一簣。


    真氣散掉的同時,林殤也像被抽掉了全身的骨頭一樣,軟軟的靠在牆壁上無力的下滑,青澀的臉龐在月光中寫滿了無助。


    淚水肆無忌憚的從他的眼眶中噴湧而出,斑斑淚痕如同透明的蚯蚓一樣在他的臉上肆意蔓延。


    “爹,娘,孩兒想你們,孩兒很累,很累······”


    此時的林殤,才看上去像一個真正的十四歲的孩子,在孤獨的黑暗裏,他脫掉了人前冰冷的外殼,用肆無忌憚的淚水,來思念著那隻有模糊記憶的雙親。


    聽已故的外門管事,也就是寒輕沫的爺爺講,他本來是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的,他的父親林益生本是當年純陽宮年輕一代的翹楚,其武學天賦出類拔萃,二十歲下山之時,就已經是紫霞功小成的青年高手了。


    按照門派規定,新下山弟子必須去指定地點入世修行,庇護其方圓二百裏範圍內純陽宮子弟的家人,順便體察蒼生黎民之苦,行俠仗義,紅塵煉心。


    當時,林益生被派去洛陽風雨鎮的三生觀,為期三年,三年後,可返回門派,也可繼續行走江湖,快意恩仇。


    林益生在三生觀的第二年,有一次深山練功歸來,途經一個叫稻香村的小村落時,恰好遇到一股流寇洗劫村子。於是他含怒出手,盡誅流寇一百餘人,然而流寇領也是一個和他不相伯仲的高手,林益生在與其血拚一番之後,耗盡最後一口真氣將其斬殺,而他自己也是傷痕累累,力竭倒地。


    當他再次醒來時,已經是三天之後了,本想立馬辭別,但由於此戰太過慘烈,他的內外傷都頗為嚴重,根本無法支持長途跋涉。就這樣,在全村村民的挽留下,他留在了村長王淮山的家裏養傷,這一住就是一個月。


    期間,王淮山的女兒王曦露對他進行了無微不至的照顧,這是一個從未出過大山的女孩子,有著大山一樣的空靈秀氣,樸素善良卻又不失清新靚麗。


    在她眼裏,林益生血戰流寇的偉岸身姿,早已在全村得救的那一刻,深深的烙進了她的心裏,一種從未有過的幸福感讓她除了每天盡職給林益生煎藥以外,還會費盡心思做出各色花樣的小吃來討好他。


    而在林益生眼中,這位善良清秀的農家少女也甘泉一般恬靜,讓他不由自主的會主動給她講解很多外麵的事情。


    山中無甲子,一個月的時間很快消逝,林益生也恢複完好,一個月的相處,二人不由情愫互生,奈何林益生身負門派使命,隻能在王曦露依依不舍的目光裏,離別而去。


    林益生走後,王曦露每天都承受著思念的煎熬,終於在三個月後的一天,下定決心去找林益生,一訴相思之苦。


    就這樣,林益生和王曦露於三生觀旁的三生石畔私定終身,暗結連理,二人於風雨鎮購置小屋一起生活,一年之後,小林殤就誕生了。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林殤三歲那年,一日王曦露去洛陽趕集,從此就一去不歸。


    林益生等到日落西山,也未見愛妻歸來,焦慮之下出鎮尋找,但是這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


    門派精英弟子消失,純陽宮自然大為震動,派出高手仔細查找,一月之後,終於在洛道枯木林找到了林益生的斷劍,然而自此之後,卻再無無半點線索,林益生夫婦的失蹤,也成了純陽宮的懸案之一。


    而林殤,則被純陽子弟帶回純陽宮,按照門規,林殤將會在成年之後免試成為純陽弟子,可是禍不單行,在探查林殤身體時,純陽宮的長老們現林殤督脈中樞命門兩大穴位天生淤堵,無論真氣還是藥物,都無法衝開,而且真氣在督脈過量的話,有可能會導致林殤喪命。


    再三嚐試也沒找到解決辦法之後,純陽宮將他安置在了外門,交由外門寒管事撫養。


    父母雙亡,督脈堵塞的雙重悲慘命運,造就了林殤從小沉默寡言,木訥冰冷的性格。


    人們看到小時候的林殤時,他經常是要麽盯著遠處的一座山,要麽盯著一棵草,一看就是一下午,和他打招呼,他也經常不理不睬,呆呆愣愣的,很多人都認為他不但督脈出了問題,可能腦袋裏也有問題,而且久而久之,“天下第一呆”的名號不脛而走。


    人們善意的打趣,不但沒有激活林殤心中的火焰,反而使他的性格更加孤僻。唯一可以讓林殤有情緒變化的,隻有撫養他成人的寒管事和他的孫女寒輕沫。


    林殤十歲那年,如同爺爺一般慈祥的寒管事駕鶴仙去,次年,與林殤一起成長起來的寒輕沫,也在門派招收新進弟子時,以慧心蘭體的強天賦,被天下三智之一清虛真人於睿收為關門弟子。


    從此了無牽掛的林殤,將他不合群的性格揮的淋漓盡致,他離開了外門眾人的居所,自己於落雁峰下的平坦之處搭建一木屋,除了每天做外門差事,他與眾人均不接觸,徹底將自己封閉了起來。


    平日之間,他要麽遊蕩於華山的奇山秀水之間,要麽會去純陽的文成殿博覽群書,他是純陽子弟的遺孤,有權利閱覽文臣殿的任何藏書。


    就這樣,文成殿裏又多了一個盯著一本書一看就是一天的“書呆子”,因為本身不能習武的緣故,他把全副身心都放在了看書上,文史經傳,奇門遁甲,算術統籌,排兵布陣,樂理舞蹈,神農丹道,縱橫捭闔,治國安邦。······


    三年下來,他將整個文臣殿的書籍讀去了三分之二,從外表看,他依然是那個木訥冰冷沉默寡言的“天下第一呆”,可隻有唯一和他親近的寒輕沫知道,這個“天下第一呆”,早已是滿腹經綸了。


    照此下去,出山入仕對他來說或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但是外表木訥的他,卻偏偏有一顆孤傲而又固執的心,在他看來,快意恩仇,刀光劍影的江湖生活,那才是他的追求。


    所以,即使天生不能修習內功,他也和其他純陽宮的弟子一樣,每日都勤練紫霞功,以期待有一天,能夠逆轉命運,踏出屬於自己的人生。


    但是,現實還是一如既往的殘酷,任他再勤奮,再努力,也沒法做到將紫霞功運行一個周天,三年來博覽群書使得他的悟性遠常人,但相對於先天不足的身體來說,一切都是虛妄。


    三年來,太極廣場上,一茬又一茬的新進弟子在這裏完成了他們紫霞功的第一步,唯有他,永遠都是一身麻布衣,一把掃帚,孤零零的在某個角落一天又一天的掙紮。


    在別人麵前,他永遠都是一副冰冷麻木的樣子,隻有他自己知道,這些冰冷麻木,都是為了掩飾自己那顆脆弱的心靈,就如同微笑背後或許是眼淚一樣,隻有在自己的世界裏,隻有在悄無聲息的黑暗裏,他才知道,自己其實脆弱的不堪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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