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的話,她在此地,或是在她鄉,又有什麽區別?


    張念曦轉過身,一步步走回房間,每走一步,心裏便是一陣劇痛。


    溫迪走得那麽急,一定是要回去幫江寒處理事情。看來,正如江寒所說,她真的是一個名副其實的“閑人”。


    是因為江寒的仇恨和憤怒,才得以苟活在這裏的閑人。


    張念曦進了房間,關上門,靠著房門,緩緩地坐下去,下巴低著膝蓋,呆呆地看著前方,腦海裏重複的,全是溫迪的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被一直震動的手機喚回神智。


    “喂,你好,是哪位?”屏幕上顯示的一串陌生號碼。


    “念曦,是我。”聽筒裏傳來周景言的聲音。


    “周先生?”張念曦這才反應過來,一時間不免有些尷尬。


    她和周景言上次見麵以後,便沒有再聯係過。再加上當中有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她就把其他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


    周景言卻絲毫不介意,還在電話裏問張念曦,要不要出來走走。


    張念曦正準備開口謝絕,周景言像是站在她麵前,猜透了她的想法:“先別急著拒絕我,張叔叔住院,我一直沒有時間去看看他,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你、你要帶我去看我爸爸?”張念曦一下子緊張起來:“可是爸爸的病房外麵一直有人守著,是進不去的。”


    “這當然就交給我了,”周景言笑道:“你隻要回答我,去,還是不去?”


    當張念曦氣喘籲籲地趕到醫院門口時,周景言早已經等候了多時。張念曦姍姍來遲,他連半分不耐煩的神色都沒有,反而體貼地掏出手帕,讓張念曦擦擦汗。


    張念曦不好意思地道了謝,攥著手帕跟在周景言身邊。


    說來也奇怪,平日裏,門口三四個保鏢的病房,今天一個人也沒有。


    “快進去吧,”周景言幫張念曦打開病房的門:“我在外麵等你,不用著急,慢慢來。”


    “謝謝你,周先生。”張念曦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麽好。


    張念曦是紅著眼睛進去的,出來的時候,不僅僅是眼睛,就連鼻頭也是哭得通紅。


    這些日子裏,她受到的所有委屈,沒有一個人可以訴說,隻能默默地憋心裏。可是,當她看到渾身插滿了管子的父親時,便再也忍不住,哽咽地把最近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以前父親康健的時候,她心裏對他,總是有一絲憎恨。可是現在,看到他那個樣子,隻希望所有的壞事趕快結束,父親能夠盡快好起來,在用渾厚的聲音叫她一聲“念曦”,那她就心滿意足了。


    “周先生,我實在是不知道應該怎麽感謝你才好,”張念曦一邊走,一邊對周景言道:“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我應該怎麽才能見到我的父親。”


    “不用謝我,”周景言道:“隻是一樁小事而已。你要是再對我有說不完的謝謝,我下次可就不敢在幫你了。”


    張念曦不由得一笑。笑完了以後,才發現周景言一直在看著自己。


    “怎麽了?”張念曦不自然地摸了摸臉,疑惑道:“怎麽,我臉上有髒東西?”


    “你應該多笑笑的,你笑起來,很好看,”周景言說,停了停,又補充了一句:“雖然這話聽起來像是敷衍,但是我是真心的。”


    麵對如此坦誠的讚美,張念曦的臉不由得一紅。


    在她麵前的周景言,從來都不像一個叱吒商界的傳奇,夕陽透過樹葉,斑駁地灑在他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暖。


    “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周景言摘下眼鏡,沒有去看張念曦:“我雖然知道的不全,但是七八分還是有的。你現在有什麽別的打算嗎?”


    張念曦停住了前行的腳步,目光觸碰到周景言依舊溫和的臉,才稍稍放下心:“其實,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後悔。要是當初,早一點離開江寒身邊,有些事也許就不會發生。”


    “是我當時考慮不周,不應該讓你留在他的身邊,還讓你收到了那麽多的傷害,”周景言戴上眼鏡,麵對著張念曦,認真地對她說道:“關於這件事,我一直欠你一個道歉。”


    “沒事,這件事情和你沒關係,”張念曦搖搖頭。


    當初,答應了周景言的人是她,讓周景言在她肚子來了一刀的人,也是她,周景言沒有對不起她。


    隻是現在,經過了那麽多的事情,冷靜下來回想,她根本就沒有勇氣對江寒實施報複。


    江寒害的江家一蹶不振是真,把她父親逼到醫院是真,可是,他在她瀕死的時候,救了她的性命也不是假的。


    說她無能也好,懦弱也好,她真的沒有辦法,再讓江寒承受一遍自己受過的苦楚。


    可是,又正如溫迪所說,她和江寒之間,有的隻是仇恨。要是連仇恨都沒有了,那就是真的斷地一幹二淨了。


    這樣,也沒什麽不好。起碼,江寒不用再對著她這張臉,每天都有發不完的火了。


    “周先生,”張念曦權衡了片刻,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我想,最近我可能要搬出來了。我想要我的人生,有一個嶄新的開始。江寒這個名字,將會像一塊傷疤一樣,從我的生活中脫落。所以,有些事情,我可能沒有精力,也沒有辦法幫助您了。”


    時間隔得並不長,她到現在都沒有忘記,周景言當初是怎麽親眼看著自己的手下,把匕首插進自己的腹部的。


    那樣的目光太冷,太漠然。因此,後來的每一次,周景言對她說話時,她都能想起當初令人毛骨悚然的那一幕。


    她不想再和這這些事情摻和在一起,也不想為一場虛與委蛇的曖昧裝模作樣,與其如此,還不如把話都說清,這樣大家都不用那麽疲憊。


    “我支持你開始一段新的人生,”周景言點點頭,道:“可是念曦,難道到現在為止,你都一直覺得,我接近你,是為了讓你成為我的工具,在江寒的身上尋找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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