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成恩住院的那一段時間,正是江寒和張念曦鬧得最不可開交的時候。在外人,甚至是江寒自己看來,這一生都不可能和張念曦再有任何交集,就算是見麵,也隻是冤家路窄,仇人相逢而已。他用了許多讓張念曦吃苦頭的手段,冷眼看著她傷心哭泣,卻無動於衷。但是在內心深處,沒有讓人知道他怎麽想。


    就像是他抓著張念曦的手,強迫她在那份轉讓股份的文件上按下自己的手印,表麵上是為了取悅張念慈,並且讓她一無所有,可是,內在的深意,恐怕連江寒自己都不願意去關注。


    “那如果我現在要拿回那些股份呢?”張念曦眼裏泛著瑩瑩的淚光,但是表情卻是異常堅定:“江寒,張氏企業是我父親一手建立起來的,我沒有辦法眼睜睜地看著她毀於一旦,而自己什麽也不做。同樣的,我也會盡最大的努力,去保護我的父親,你希望看到這一幕嗎?”


    若是可以忽略掉那些矛盾,江寒和張念曦依舊可以是一對最為完美的愛人,但是兩個人心裏都清楚,彼此之間隔著怎樣的鴻溝。


    張念曦說完以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江寒:她希望江寒能夠再考慮清楚以後,毫不猶豫地牽起她的手,如果是那樣,她願意把一輩子都交到他的手上。


    可是江寒遲遲沒有動作——他看著泫然欲泣的張念曦,後背漸漸挺直,端坐在沙發上,黑色的瞳孔裏閃過許多複雜的情緒。最終,他伸出手——不是握住張念曦的手,而是放在了她的肩膀:“時間不早了,早些休息。”跟著,他便起身打開門走了出去。腳步雖然緩慢,但是從始至終,他連頭都沒有回。


    在江寒開口的那一瞬間,張念曦眼裏的期待在他的言語之中悉數破碎——本來。本來就不應該有什麽期待。她看著緊閉的房門,沉默了許久,終於忍不住掩麵,肩膀微微顫抖。臥室昏黃的燈光將她的影子倒影在牆上,模糊又淒涼。


    原來有些事情,就算是重來一次,結局也不會有所不同。


    當晚,窗外夜雨滂沱,劈裏啪啦地敲打著玻璃窗。張念曦在沙發上枯坐一夜。她好像想了很多事情,又好像什麽都沒想。一直到淩晨的時候,窗外雨聲漸漸小了,她才將頭靠在沙發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淺眠不過一個小時,張念曦便恍惚聽到開門的聲音,她想要睜開眼睛站起來,但是眼皮太重,渾身都沒有力氣。正在神智兀自和身體抗爭的時候,她忽然被人抱起來,走了幾步,放到了大床上。


    江寒今天早上,本來不預備過來的。穿好了西裝,在經過張念曦房間的時候,卻還是忍不住停了步子——除了昨天晚上,江寒一直和張念曦睡在一個房間。一個人睡的感覺並不舒服,江寒也是一夜都沒有合眼,看到緊閉的房門,也不知是怎麽想的,就伸出了手開了門。


    一開門,江寒便忍不住皺了眉,快步走到張念曦的身邊,俯下身摸了摸她的額頭以後,臉色就變得更加難看了:昨天晚上的藥還好好地放在桌子上,張念曦的額頭滾燙,一看就是因為昨天淋了雨導致的。他沒有開口喚她,而是直接伸手將她抱在懷裏——她最近好像瘦了很多,輕飄飄的,沒有一點重量。江寒把她放在床上,拉過一邊的被子,將張念曦蓋得嚴嚴實實,期間,目光一直都沒有離開過張念曦的臉。也隻有在這個時候,江寒才會肆無忌憚地看著她,而不用擔心被發現。


    江寒雖然養尊處優,但是還是會照顧人的。他讓張媽送來了體溫計,幫張念曦量了溫度——三十八度五,果然是發燒了。他輕車熟路地從藥箱取了四五種藥,倒在杯子裏用溫水衝好,將張念曦扶起來,半摟在懷裏,哄著張念曦喝下去。


    但是生病的人往往很是脆弱,感冒衝劑又難喝,張念曦雖然意識不大清醒,嘴唇一碰到杯壁,就立刻扭過頭去,十分不配合,像一個鬧脾氣的小孩子。


    江寒見狀,也不逼她,將杯子遞給等在一邊的張媽,用眼神示意她加一些糖過來。張媽會意,很快端著杯子回來。這一次,張念曦比剛才乖順許多,江寒用勺子,一勺勺地把藥喂到她的嘴裏,她也沒有拒絕。半杯藥喂完,好長時間已經過去了。張媽悄悄上前,壓低了嗓子道:“先生,還是我來照顧小姐,您先去公司吧。”司機已經等了許久,就是現在下去,也一定遲了。


    江寒“嗯”了一聲,卻還是讓張念曦重新躺到床上,替她蓋好了被子,準備起身的時候,又停了下來,在張念曦光潔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個吻,輕輕地,像是青鳥的羽毛。隻是此時的張念曦一概不知,歪過頭沉沉睡去了。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張念曦睡了一整天,頭昏腦漲,她想起身,看看現在幾點了,腦海中卻猛然閃過一件事,一瞬間清醒了不少:現在是幾點了?


    她的手機被張念慈砸了,還來不及換,起身看向窗外,窗簾的縫隙中透出昏沉的暮色,張念曦顧不得身體虛弱,立刻掀開被子坐起來。


    “哎呀,小姐,您怎麽下床了?快躺下快躺下!”張媽端著雞湯進來,看到張念曦準備下床,立刻就急了,上前攔道:“您高燒剛退,再這麽折騰,萬一病了,可怎麽好?”


    “江寒呢?”張念曦顧不得詢問自己的身體。


    “這、先生早上去公司了,現在還沒回來,小姐,您要是找先生,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張媽連忙道。


    “去公司了?”張念曦眼神暗了暗,自己靜了片刻,方才搖搖頭:“不用了,不用打了。”


    她病的這麽厲害,若是在以前,江寒怎麽可能去公司?現在這麽做,無非就是在躲著她,用行動向她傳達自己的想法而已。既然這樣,還找她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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