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識十多年,洛天為救黑木而來,卻沒想到轉了一圈後失去了另一位曾經許多次照顧自己,乃至可以說是保護自己的大哥。


    仙族曾經的至高統治者,仙穹之後高高在上的天帝。


    有很多次,洛天都感慨自己的人生真的很幸運,幸運是因為自己遇見了這些照顧自己的前輩高人,在他生命不同階段,成為了替他阻擋風暴的屋子。


    南宮華也好,糟老頭也罷,至少他們都還活著,他們還能享受人間的陽光,還能喝到美酒,還能感受到晨間溫柔的清風,但恒古天帝不行了。


    他的存在,從過去,到未來全部被抹去,仙族的史冊上不會再記載恒古天帝的存在,未來也不會有人知道曾經天界有這樣一位至高無上的存在。


    沒人知道恒古天帝是誰,沒有流芳百世也沒有遺臭萬年,隻是被人遺忘了,這或許才是最悲哀的。


    一聲大哥,一句終有一天我幫你重回天界,一次肩並肩的戰鬥。


    一聲小弟,一句將來我會讓你成為人間至尊,一步站在那個當時還很弱小的少年麵前。


    兩個人的緣分,兩個人的兄弟情,終於劃上了句號。


    洛天的眼中盡是發光的塵埃,但此時的他什麽都做不了的,因為甚至於很快連這具身體都將不是他的,那樣的絕望和無助,對洛天來說,即便身負重傷,即便身體被打的千瘡百孔,也不會感到這麽深的絕望。


    唯有那些他在乎,他珍視的人消失在眼前的時候,他才會陷入如此絕望的悲涼之中。


    “我的心願就那麽難實現嗎,這個世界真的要這麽殘酷嗎?”


    他曾想過有一天,當他超脫命運控製的時候,就在雲山國建一座莊園,讓所有他珍視的人住進去,或許他們還能在莊園門口請畫師畫上一幅畫,或者請人拍下一張照片。


    他的願望其實很簡單,卻是如此難以實現。


    而現在,出現在他夢想中這張照片上的人又少了一個,絕望的洛天感覺到恒古天帝的記憶正在從他的腦海中消失,像是被抹布擦掉的痕跡。


    他越來越絕望,情緒開始不穩定地收縮到了極限,下一刻無法抑製的情緒向外爆發,這一刻整個意識世界和洛天本身產生了劇烈的共鳴。


    道海核心碎片卻在這巨大的震動下停止了運轉,下一秒,一道孤獨的光照在了洛天的身上,攝天者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無法控製洛天的身體,他這位尚未完全蘇醒的萬物之初,此刻竟然被洛天反過來壓製住了。


    孤獨的光下,洛天低著頭,淩亂的頭發完全遮住了洛天的臉,眼淚順著麵頰往下流,止不住地流。


    “喂,老弟,你將來的心願是什麽?別說那種什麽操控自己命運的大話,說點實在的,等你將來天下無敵的時候你想幹什麽?”


    “要是這麽說的話……我希望有一天我能過上平靜的生活,種種花養養草,家裏弄上幾條狗幾隻貓,嗬嗬。”


    “那大哥我就明確告訴你,這種生活是不可能的。”


    “為什麽?”


    那年的恒古天帝斬釘截鐵地說道:“因為我們都沒有回頭路可走,你知道成為至尊之後,有數不盡的財富,有喝不完的美酒,身邊有閱不盡的美人之時,就好像我們什麽都可以做到,就仿佛我們無所不能,但有一件事我們無論如何也無法做到,那就是回到最初,你再也不可能變成那個在雲山國裏吃喝玩樂的公子哥,而我也再不可能變回天界那個摸爬滾打的小仙修了,這才是我們生命中最無奈的。”


    洛天想起恒古天帝在沉睡之前說的那些話,他已經很久沒和恒古天帝聊過天了,而以後也不會再有機會。


    “最悲哀的是我們或許可以將世界變回原來的樣子,但我們卻無法將自己變回那個曾經的少年。”


    光粉彌漫之下,終究是永別,洛天失去了那麽多,今日他的心上又多了一塊或許永遠治不好的傷口。


    就在此時端木森和糟老頭同時出手,在攝天者被洛天爆發的情感壓製住的時候,出手阻斷了湮滅規則和攝天者之間的聯係,湮滅規則因為失去了攝天者的操控而漸漸消失不見,但這麽做也隻是暫時保住了端木森和糟老頭的命,卻改變不了現在洛天自身的問題。


    想要完全將攝天者壓製住,甚至逼迫攝天者再度陷入沉睡,還得靠洛天自己。


    孤獨的光中,攝天者有些憤怒地吼道:“不過抹去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家夥而已,你也隻是我的一段記憶而已,我完全可以將你的存在也抹去。”


    淚之下,受到壓迫的洛天慢慢露出了堅定的神色,那束光就仿佛是他的人生,他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藏著多少秘密,在過去短暫的人生中,這些怪物一個接著一個地出現在他的生命中,然後奪走他身邊之人的性命,摧毀那些他珍視的人或事物,而在過去他總是收起臉上的悲傷,然後一步步向更高處爬,找到那些能打敗這些人的方法。


    但這樣做有什麽意義嗎,最終失去的人還是失去,最終還會有新的怪物出現在他的生命裏,而這一次出現的攝天者,強大到讓端木森都束手無策,將邪魔和天道家族都不放在眼裏,可他會是終點嗎?


    洛天心中滿是疑問,如果他不是終點呢,如果洛天有朝一日打敗了攝天者,將來還會不會出現一個更可怕的怪物呢,到時候又會是誰來為洛天獻出生命?


    比起自己的命,洛天更在乎家人,朋友的生命,他可以不愛這個世界,他從不想做救世主,他甚至自私到隻想讓自己活的更好。


    但如果這樣的事情周而複始,這樣的怪物層出不窮,該怎麽辦呢?


    並不是因為恒古天帝的死而絕望,而是這樣的事情總是出現在洛天身上,每一次都有人倒下,每一次的敵人都越來越強大,這才讓洛天絕望。


    “若如此,若你們都是因為我而出現,那……我就將這一次作為終點吧。”


    在很多人看來,這也許是洛天愚蠢之舉,但在洛天看來,這或許是他最好的結局,孤獨有時候別死亡更可怕。


    他閉上眼睛,體內能量開始混亂地運轉起來,攝天者被洛天的情感爆發而壓製,但分明感覺到了洛天舉動的用意,他這是想要自爆,糟老頭向洛天咆哮道:“臭小子,別幹傻事。”


    但他又能做什麽呢,端木森也製止不了洛天,此時的他隻能說上一句:“也許這對他而言是最好的結局。”


    能量越來越混亂,穴海和經脈開始混亂地流動,此時在外麵的世界陰冥分明感覺到洛天的情況不對勁,他竟然有了自爆的趨勢,陰冥麵露驚恐之色,他並不知道在洛天的意識世界裏發生了什麽大事,但他知道一旦洛天自爆,以自己和洛天之間這麽近的距離,自己估計在劫難逃。


    混亂能量作用下,洛天的身體開始迅速出現了細小的傷口,並且這些傷口還會慢慢擴大,最終洛天的身體會爆炸,到時候他體內化神境的靈力,加上被黑淵激發出來的逆天之力將掀起可怕的衝擊波,三重天能不能擋下這一擊還是問題。


    在洛天情緒不穩定的狀況下,或許會因此摧毀小半個宇宙。


    而此時有一個人卻比其他人都急,這個人就是萬物之初,也就是攝天者。


    “你摧毀的是我的身體,你不過是段記憶。”攝天者咆哮道。


    “記憶也好,意識也罷,今日我和你一起從這個宇宙完全消失。”洛天格外平靜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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