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詭異恐怖的臉還在不斷咆哮著,似乎十分憤怒。它死死地握著手槍的套筒,讓丁曲文根本開不出第二槍。


    而已經喪失理智的丁曲文,也正不顧一切地想要對著床上的“自己”扣下扳機。


    兩人很快扭打在了一起,但那個喪屍版“萊斯特”顯然要比丁曲文老道很多,沒用幾招就下了丁曲文的槍,並拔掉了他機械外骨骼的動力線,將他死死地壓在身下控製住。


    “我要殺了他!放開我!我要殺了他!他竟敢對小姝做這種事!”


    即使被摁在地上,丁曲文還在拚命掙紮,並不斷發出瘋狂的咆哮。


    萊斯特一把扯掉丁曲文的戰術目鏡,對著他的臉就是“啪啪”兩個大耳光。


    萊斯特這兩巴掌打的非常狠,丁曲文當即眼前就是一黑,被扇到的地方更是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過了半晌丁曲文才慢慢緩過勁兒來,他眼中那張腐爛空洞的怪臉也漸漸重新變回了軍士長萊斯特的容貌。


    丁曲文捂著臉頰,茫然地問道:“軍士長?你怎麽在這兒?”但他顯然還沒有完全恢複,剛剛那看到的那副畫麵對丁曲文的衝擊力實在有些太強了,他有些近乎魔怔地念叨著:“小姝……小姝!軍士長,小姝她……”


    萊斯特憤怒地揪著丁曲文的領口,指著臥室的床,衝他怒吼道:“你他娘的瘋了!看清楚,那女人不是你妹妹!”


    丁曲文看向了萊斯特手指的方向,臥室的床上一個驚恐萬分的陌生女人正用被子裹著自己,被她男人護在身後。


    就算現在丁曲文腦子還有些混亂,但他還是能清楚地分辨出這個女人不是自己的妹妹丁昳姝,那個男人也不是他。


    “這……軍士長,這是怎麽回事?”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先出去。”


    確認丁曲文終於恢複理智後,萊斯特將他從地上拽了起來,並幫他重新接好了外骨骼的動力線。整個過程中,床上那一男一女始終隻是警惕而畏懼地看著他們,什麽也不敢做,什麽也不敢問。


    丁曲文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房屋裏的情況隻能用一片狼藉來形容,比床上的情況好不了多少。


    屋子裏幾乎已經找不到幾件完好的家具,到處都是木頭和玻璃碎片。裝在印有“小凜早餐”塑料袋裏的豆漿被擠到灑了一地,包子也被踩了個稀巴爛。一扇厚重但嚴重變形的防盜門正狠狠地插在牆裏,旁邊的牆壁上還有好幾個巨大凹陷,顯然是他和萊斯特打鬥時搞出來的,也能從側麵看出二人之前的纏鬥有多激烈。


    看著這滿屋狼藉,丁曲文知道這屋子基本上算是沒法住人了,頓時對那對剛剛還沉浸在魚水之歡中的苦命鴛鴦感到十分愧疚。他們和丁曲文差不多,都是二十出頭的年紀,想來置辦這一屋子家當也很很不容易,結果自己這大鬧一通後,搞不好人家連棲身之地都沒了。


    當丁曲文正想向兩位苦主說些表示歉意的話時,萊斯特卻直接把他從屋子裏拖走了。


    “軍士長,幹嘛不讓我跟他們說些表示歉意的話?”下樓時丁曲文捂著已經腫起來的臉頰,疑惑地問道。


    被扇了兩巴掌恢複理智後,丁曲文發現這棟公寓樓和自己之前看到的結構和裝修風格完全一樣,隻是環境沒有那麽陰森破敗,顯然是有什麽東西影響了他的認知,導致他看到的和現實不一樣。


    “道歉?你他娘能道個屁的歉!人家沒被你嚇死都算好的了!”萊斯特恨鐵不成鋼地狠狠敲了一下丁曲文的頭盔,“我跟你講,這時候咱們最好什麽話都不說,什麽多餘的也別做。你說的越少到時候追查起來責任越少,反正他們的損失有公家賠,你倒是要先想想怎麽不被送上軍事法庭。”


    “可是……我當時確實是被什麽東西影響了。我看到的景象和真實世界完全不一樣。就連小姝……”


    丁曲文說道這裏停了下來,使勁搖了搖頭,仿佛這樣就能把之前自己失去理智時看到的那些畫麵徹底驅逐出去。雖然他實在不想再回憶起那噩夢般的一幕,可床上的小姝即便在他恢複理智後還是會時不時地出現在他的腦海裏。


    “別說你,我也被影響了。”萊斯特抬起左手,向丁曲文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小臂處作戰服上的一塊血跡,說道:“但是我很快就覺察到不對,捅了自己一刀後就恢複了清醒,接著就聽見你在無線電頻道裏呼喊亂叫‘萊斯特~哦,萊斯特~你在哪兒~’。我知道你也陷入了幻覺,就趕緊跑過來找你了。”


    萊斯特故意將丁曲文的聲音模仿地十分……騷氣,雖然丁曲文很不爽,但剛剛要不是萊斯特及時趕到,他恐怕是真的要釀成大禍。出任務期間故意殺害平民,就算自由聯邦軍紀再爛,這也絕對是要被送上軍事法庭的。


    這時兩人正好來到公寓樓的大門口,丁曲文問道:“莫蒂呢?你沒去找他麽?”


    萊斯特揉了揉鼻子,丟給丁曲文一發反靈能彈,推開大門走入了外麵的風雪中:“他死了。降落時候他的背包沒有正常啟動,撞在樓頂外沿上把自己腦袋摔成了兩半,我還是在樓頂找到的他另外半張臉。咱倆一人一枚,剩下一枚我到時候賣了把錢給他爸媽送去。你別覺得膈應,這就是他媽的人生,咱們沒全貪了就是情分。還有,任務出了點意外,中尉讓我們去目標地點集合。”


    丁曲文看著手裏的反靈能彈,本想說些什麽,可是又什麽都說不出,隻是默默地跟在軍士長身後離開了這棟公寓樓。


    ……


    ……


    “廢物!都是廢物!”


    距離黑石鎮六十公裏外的高空中,本次行動最高指揮官趙元良上校的叱罵聲正回蕩在自由聯邦指揮艦“青之花”號的會議室中。


    “人沒抓到,自己機降過程中還過半傷亡。這就是他媽的精銳?精銳就是你們這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聯邦最後的一點臉都被你們丟光了!”


    在他的麵前,站著三名負責主攻的靈覺者中校和行動隊的指揮官上官景。


    “上校,這次行動真不是我們的問題。那個小鎮被人布下了防禦性的靈覺場陷阱,雖然傷害性不大,但手法卻非常高明,能直接影響到我們的認知。事先的雷達掃描根本沒有發現任何異常讀書,我們毫無準備,所以進入小鎮範圍後才會都受到了影響。再加上天氣條件十分惡劣,降落地點地形複雜,出現機降事故並不意外。”


    上官景耐心地向趙元良解釋道:“之前共同體給我們的情報中,隻說對方擅長使用各種槍械,可沒說過對方會布置這種等級的靈覺場陷阱。”說完他瞥了一眼身旁靈覺者小隊的指揮官。


    這名指揮官對上官景的眼神心領神會,也跟著補充道:“突擊隊發現靈覺場陷阱後第一時間就擺脫了影響,並且意識到目標可能潛逃,所以我們才改變了計劃直奔目標所在的三層小樓。可是等我們趕到後發現,別說目標人物了,就連小樓都沒有。那完全就是一片空地啊,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別說四級靈覺者,五級靈覺者都做不到憑空讓一棟小樓瞬間消失地無影無蹤。隻能說,我們的任務目標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雖然這三位靈覺者的軍銜比上官景高的多,但誰都知道他老子是參聯會主席,所以真做起事來還是聽上官景的安排。就連趙元良這種有靠山的人剛剛發火的時候也多對著那三位中校出氣,他倒是不怕上官景,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這種人能不得罪盡量不得罪。


    趙元良回頭看了一眼他們,冷笑一聲道:“所以……你們的意思是共同體給我們的情報有誤?人家沒事兒幹拿我們找樂子?”


    四個人用沉默做了回答。


    趙元良走到上官景麵前,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上官公子,現在這屋子裏的都是有資格接觸機密的人,您能告訴我這次的任務的情報來源是誰麽?”


    上官景微微皺了皺眉頭,顯然他很討厭“上官公子”這個稱呼。但他還是回答了趙元良的問題:“報告上校,是共同體0號基地光榮城站將信息傳遞給我們的。”


    “那您知道是0號基地光榮城站的哪一位,將這個任務指派過來的麽?”


    “不知道。”上官景很老實地回答道。他雖然知道這次行動是共同體授意,但他確實不知道這次的行動究竟是0號基地的哪一位通知的自由聯邦。


    “我來告訴你吧,是0號基地光榮城站的站長,重明。”


    “她?”


    趙元良冷笑道:“沒錯,就是她。剛剛這個殺神還打來電話把咱們的劉司令一頓臭罵,然後劉司令他老人家又把我劈頭蓋臉一頓臭罵,我趙家祖宗十八代都被問候完了!”


    上官景立刻意識到這次的事情有些不簡單。


    重明這種人物親自通知自由聯邦獵殺一名四級靈覺者的意義非同小可,如果是抓捕或獵殺一位五級靈覺者那還說的過去,因為目標實在過於危險,稍有疏漏就會造成巨大損失。


    可如果目標真的隻是一個四級靈覺者,那隻有一種可能,就是對方對這次行動十分重視,重視到必須由重明這個站長來親自通知。也就是說,這次行動實際上是共同內部某個位置極高的人的意誌。


    而共同體有這個能耐的人隻有兩位,一位是他們的大老板,但大老板一般不會親自關注這種小事。


    那麽隻可能是另一位,也就是0號基地背後的那個神秘人,躲藏在陰影中的共和國守護者,共同體敵人最可怕的夢魘,至今隻有極少數人知曉其存在的……


    當那個名字出現在上官景腦海中時,他整個人仿佛被扔進冰水中一樣,涼透了。


    趙元良敲了敲桌子說道:“怎麽樣上官公子?要不要我把電話給你拿來,你親自告訴重明‘你們給的情報錯了’?”


    別說上官景了,就連上官邈都沒膽子打這通電話。上官邈在自由聯邦或許算個人物,可放在共同體這個龐然大物麵前,他連說話的位子都沒有。


    雖然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但另外三位靈覺者中校看到上官景臉色瞬間蒼白的時候,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峻性。


    上官景咬著牙說道:“我們會拿出來一個說法的。”


    “哼,你們最好能拿出來一個說法,要不然咱們從上到下全都要完蛋。到時候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你!”


    離開會議室時,上官景整個人像是從洗澡池裏撈出來的一樣,冷汗濕透了全身。另外三位靈覺者湊過來一番關心後好奇地問道:“上官中尉,趙長官剛剛那到底是什麽意思?”


    上官景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將聲音壓得很低很低,說道:“這次行動,是……是那位白先生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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