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偏廳,管家招呼金老頭坐下。不消片刻兩個丫鬟手持茶盤從側門進入大廳,說:“金大爺,請用茶!”


    另一個說:“請用點心!”金老頭渾身一顫,“啊,哦!”顯然是驚到了。


    金老頭捧著剛斟好的茶杯手不停地抖。他窮了一輩子,幾時受過這等待遇!小菲抓起一塊桂花糕就往嘴巴裏塞,不待第一塊全部吞下,第二塊又進了嘴裏。


    金老頭抓起一塊糕點快速放到嘴邊似想大咬一口,忽地發現連個丫鬟正看著他,頗不好意思的放慢了輕輕咬一小口,糕點上還是呈現了一個不小的月牙兒,金老頭喝了口茶說道:“我說姑娘啊,陸公子什麽時候回來?”


    “我們也不太清楚,管家差人去請已有些時候了,你再等等吧!”忽地傳來一陣急促的咳嗽聲,原來金小菲吃的太急噎住了,嗆得眼淚都出來了,她忙喝了口茶才止住咳聲。


    金老頭又急又氣地道:“吃那麽急幹嗎,又沒人跟你搶。”


    兩個丫鬟掩口一笑道:“老爺子,你們慢用我們先下去了。”金老漢連聲說好,畢竟有人在這裏看著,吃得不自在。


    金老漢見人一走,張口暴吃五塊,一口碧螺春下去,拍拍肚子說:“好久沒吃這年糕了,頭一回吃還是在和你奶奶成親的時候,自她死後我就再也沒吃過了,就是這味道,真好吃。”


    金老漢說完伸手再拿卻發覺盤中空空如也,頓感奇怪,說道:“咦,怎麽沒了?剛剛明明還有的。”


    金小菲指了指鼓鼓的口袋說道:“有啊,都在這。爺爺,我們有的吃就不錯了,又何必吃飽呢!萬一沒借到糧食,餓的時候我們還有這個吃啊。”


    言畢拿了塊年糕在金老漢眼前晃過,金老漢瞧得直咽口水,卻發出尷尬笑聲說道:“說的不錯,還你這小鬼想得周到。”


    門外馬蹄聲方歇,一條白影閃入偏廳,隻見來人:二十出頭,中等身材;腰懸月牙血玉;濃眉闊眼,風度過人,臉上棱角分明若滄海遞波;嘴角笑意猶生如玉宇朗月,看似儒雅卻又不失豪情。


    此人正是陸鬆,手裏拿著金老漢帶來的扇子。隻聽得陸鬆說道:“金大爺,別來無恙。我看到扇子就知道是您來了。”


    金老漢驚慌失措撓著後腦勺說道:“見過公子爺,老漢是個粗人,這次冒昧前來打擾實在過意不去。”


    陸鬆見他帶著折扇過來必定是有事相求便說道:“大爺特從獨孤峰下過來找我,有事不妨直言。”“這…這…”陸鬆過於幹脆反而讓金老漢不好意思起來。


    陸鬆見金老漢猶豫,遂說道:“大爺有事隻管開口,隻要我力所能及定當全力以赴。”


    金老漢聽到這裏結巴地道:“公子爺,那我就直說了啊!眼下正是春旱,老漢無能家裏快揭不開鍋了,這孫女還小要跟我一並受餓,老漢實在於心不忍。所以就…所以就…”


    陸鬆說道:“我明白了,就算你我不曾相識我也會幫這個忙,更何況我們之間還有淵源。”


    言畢轉身說道:“管家,領金大爺去糧倉,取一石大米和些許銀子遣人幫他擔回去。”


    “一石大米?還有些許銀子?幫我擔回去?”金老漢激動地跪地拜謝。陸鬆趕緊扶起道:“大爺不必如此!我身為父母官之子,又是解元出身,此舉尚在情理之中,若不然將來出仕何以為國為民?這扇子還您,下次有事前來找我便是。”


    金老漢謝過,便跟隨管家去了。


    看著金老漢遠去的背影,陸鬆閉上雙眼深深地歎息道:“今年旱得厲害,憑我一人之力尚且不能救濟安和縣的災民,可天下之大災民何其多,又該當如何?”言畢轉身直向陸氏祠堂。


    祠堂門口豎有一聯:顧昨日苦心人終成大器,願今朝有誌者再鼓雄風!


    陸鬆停在門口注視對聯片刻方才入內,這是他多年的習慣,入祠堂必定將這副對聯讀一遍,以求警示自己。


    祠堂內紫煙繚繞,陸鬆上香完畢朝神台上的祖宗牌位三鞠躬後說道:“我陸家自老祖宗陸羽以來五代為官不曾間斷。老祖宗隨太祖皇帝南征北戰建下不世奇功,官至遠寧侯,無論膽識氣節都令人敬佩,為我陸家樹立良風榜樣並遺下祖訓:


    不為官愧為陸家子,不為民枉為世上人。此後各先祖力爭上遊,勇登仕途雖官職高低有異,但皆是不倚祖蔭,獨窮己力得來。如今我陸鬆年至加冠,中得解元,不久前赴考省試,自覺良好,省元有望。


    今日便於先祖靈前立誓:我陸鬆不取功名誓不成家,他日登了天子堂,為官定當清廉如水,若有半點蒙羞祖上的劣跡必死亂箭之下且不立牌位於神台之上。”言畢叩首凝色出門,回到書房溫習濟世之道。


    黑夜像一口鍋似地籠罩著整個獨孤城,夜空中的幾處星星還在微閃著,似乎在告訴人們再黑的地方也會有光明。


    陸府中燈火輝煌,一家人正在用膳,上席坐著一個玉麵長須的中年男子和一位典雅端莊容光煥發的美貌婦人,婦人身旁坐了個十二三歲的少女,陸鬆坐在末位。


    “鬆兒,你已年至弱冠,在獨孤城中小有名氣,但外界對你的讚賞太過,你自己要有分寸切不可因此自滿負了生平之誌。你最近舉措很好,他日為官更應如此,萬不可忘了祖訓!”


    陸鬆應答一聲:“謹記爹爹教誨!”


    說話的正是陸知縣,見陸鬆謙和心中欣慰說道:“如此甚好!最近武藝進展如何?”


    “還順利,槍譜中的‘孤注一擲’我練熟了!”陸鬆話未落音隻聽得陸雪嗲聲嗲氣的說:“爹爹,你不能再教他槍法了!”


    陸知縣見陸雪冷不丁地有此一說,似有不解,問道:“哦,為何?”


    陸雪翹著嘴巴說道:“他武功厲害了會欺負我,搶我的雞腿。”言畢伸手將桌上剩下的一隻雞腿夾到碗裏,然她碗裏分明還有一個未吃完的雞腿。


    陸鬆見狀指著陸雪左手腕上的那顆黑痣打趣道:“都說你手上的是富貴痣,依我看倒是像好吃痣,再這般貪吃當心將來嫁不出去。”


    陸夫人白了陸雪一眼,嗔道:“雪兒胡鬧!兩隻雞腿素來都是你們兄妹一人一隻,如今你吃了自己的還不夠,要來搶哥哥的!”


    陸夫人說著摸了摸小雪的頭將她攬入懷中甚是關愛,頓了頓又說:“鬆兒,你明日可有空閑?”


    “娘親有何事吩咐?”陸夫人放下筷子道:“我想去古月寺燒香還願,這寺廟香火旺盛且十分靈驗。二十四年前,我曾去進香求子,次年便生了你,之後又前往還願,幸得庇佑,這些年我陸家上下平安。故此,我想再去祈福,讓你陪同。”“甚好!”


    隻聽得陸夫人繼續說道:“說起古月寺進香,我這想起一樁陳年舊事。當年在古月寺外遇到一位高人,他預言我腹中所懷必為麟兒還要取名為鬆日後方有作為,並贈了一塊月牙血玉當做我孩兒的見麵禮,便是你腰間所佩之玉。


    他萬般囑咐,說此玉佩擔了莫大幹係,要我孩兒時刻戴在身邊,斷不可遺失。高人之言果然靈驗,後來我生了你,便為你取名陸鬆,並將那玉佩戴在你身上。你可要記住了,萬不可丟失。”


    陸鬆聽了驚愕不已,問道:“可知那高人姓名?”陸夫人搖頭道:“隻見一次麵,未曾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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