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住,要放鬆,慢慢地卸下肩上的重擔,然後微微閉上眼睛。”


    裴元不相信催眠術,這不過是騙人的把戲。


    但心理醫生確實可以通過肢體語言判斷出一個人心裏在想什麽,或者是在說真話還是假話。


    “好了,裴警官,你現在可以談談你最近的一些想法。”


    拿起筆,劉越洋還不知道裴元的用意。


    “嗯,我在想我童年的遭遇,那個噩夢再次出現了。”


    “我的父親是個屠戶,他酗酒,家暴,我和母親在他的控製下生活得很痛苦。”


    耳邊傳來一陣咳嗽聲,或許劉越洋該緊張了。


    “但母親是個溫柔善良的女人,她一直在安慰我,告訴我該怎麽應對父親的暴力。”


    “可是一年又一年的煎熬讓我痛苦不堪,直到最後母親離開了……”


    砰的一聲,旁邊的杯子摔碎了一地。


    裴元挑起眉,睜開眼睛,看到劉越洋正在慌亂地擦拭地板,最後又坐回去了。


    “劉醫生,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還是緊張?”


    “沒,沒什麽。”


    雖然理了理淩亂的頭發,但臉色和眼神還是出賣了他。


    很好,這就是裴元想要的表情,看他還能裝多久。


    “裴警官,沒想到你的身世這麽淒慘,然後呢?後來發生了什麽?”


    “然後啊。”


    裴元掏出手機,悄悄打開了封仿金他們在劉越洋家中查到的一些信息。


    雖然看完後有些驚訝,但他還是開口回答。


    最後這幾個字已經深深地刻在了劉越洋的心裏,他手中的筆也放下了,整個人笑著靠在椅背上。


    他已經猜到了裴元來的目的。


    “裴警官,你講的故事真是挺讓人感動的。”


    “哦,你也這麽覺得?我也這麽認為,不過你猜猜看,如果按這個故事發展下去,我會變成什麽樣的人?我會和我父親走上同一條路嗎?”


    沉默了一會兒,眼前的人依舊保持鎮定,然後突然笑出了聲。


    “裴警官,你的故事講得真好聽,但這並不是發生在你身上的事,對吧。”


    “為什麽這麽說?”


    裴元不解地看著他。


    “裴警官,心理可以追溯過去,也能預見未來。”


    “如果你真的是從這樣的家庭出來的,經曆了那樣的非人待遇,你不會成為警察,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陽光開朗。”


    這一點裴元認同。家庭環境對孩子的影響非常大。


    一開始他沒搞明白劉越洋為什麽會這樣,現在終於清楚了。


    他之所以不想學臨床醫學,不願意解剖甚至討厭自己的專業,是因為他的父親。


    父親是個屠夫,每天都要接觸血和肉,身上總有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所以他特別討厭。


    再加上母親去世後,那白花花的身體在家裏來來回回出現。


    看到這種情景,他怎麽能不反感呢?


    而他會有這種扭曲的行為,想必也是因為當年留下的心理創傷。


    “劉醫生,你說說看,如果我有這樣的家庭經曆,長大後會變成什麽樣?假如這個經曆是你親身經曆的呢?”


    猛地抬起頭,劉越洋雖然表麵上依然鎮定,但嘴角已經開始抽搐。


    “裴警官,你這話問得……”


    “我說的是假設。你是心理醫生,你應該知道。”


    “心理學有個特殊的功能,可以預測未來,那你預測一下,這樣的孩子將來會怎樣。”


    看著他那憤怒到想上來打人的樣子,裴元仍然不依不饒。


    最後他把目光轉向了一邊。


    “如果一個孩子在童年經曆了這些,那麽他長大後一定會變得變態。”


    出乎裴元意料的是,劉越洋竟然如實說了出來。


    可以看出,他並不是完全沒有良心,相反,他有自己的想法,並且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錯的。


    “哦,為什麽?劉醫生能不能詳細解釋一下?”


    “因為在他的童年生活裏,隻有打罵、隻有血腥,還有那些白花花的東西。”


    “這對孩子來說是極大的衝擊,他的價值觀和人生觀都沒能形成。”


    “相反,暴力充滿了他的整個腦袋,即使在他青少年時期也是如此。”


    “因為母親早逝,沒能教會他這一切,最終他的心靈會被扭曲,走上一條無法挽回的道路。”


    眼睛閉上,深吸一口氣,整個人似乎放鬆了下來。


    就在這一秒,裴元差點以為他心懷愧疚,但他卻突然露出了笑容。


    “裴警官,我已經分析完了,還有什麽需要谘詢和討論的嗎?”


    “我……”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楚靈靈發來的短信。


    打開照片,他差點把手機掉在地上。


    這張照片,這是……


    下一條信息是一行字。


    “劉越洋的母親。”


    原來如此,他終於明白為什麽劉越洋對伏莉莉如此著迷了。


    合上手機,這一次裴元顯得從容不迫。


    “你說這個孩子長大後會不會有戀母情結呢?”


    “就像你說的,他的人生觀和價值觀沒有確立,對他影響最大的就是母親,他很可能會變成俄狄浦斯情結的人。”


    如果說之前的劉越洋還能保持鎮定,當裴元提到這個詞時,他已經徹底慌了神。


    “好了,裴警官,四十分鍾已經到了,我想我們該出去了,我還有下一個病人。”


    裴元看見他走回辦公桌,輕輕拍了拍眼前的玩偶,手終於不再顫抖。


    好像這個東西能給他帶來安慰一樣。


    剛剛楚靈靈除了發給他這張照片外,還告訴他,在劉越洋家和老家都沒有發現任何與伏莉莉有關的東西。


    現在隻剩下這間辦公室了。


    裴元沒有選擇離開,而是走到桌子前。


    “警官,我都說了,我還有下一位病人,你可別……”


    “這是什麽!”


    一把抓起桌上的玩偶。


    裏麵沉甸甸的,但他這一碰,卻嚇到了劉越洋。


    “裴警官,你想幹什麽?這個玩偶是我母親留給我的。”


    看得出來。


    上麵的布已經發黃變舊,外麵的表皮也已經粗糙不堪,確實像是年代久遠的東西。


    “你母親留給你的?隻是我很奇怪,一個大男人怎麽會喜歡這個,難道你也有戀母情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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