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李鵬謀反兵敗之時,李嬅便隱隱有預感:她暫時還不能完全脫離江振的桎梏。


    果不其然,除夕那夜,江振攜聖旨而來,強行將她從清寧長公主府帶回定華長公主府。


    一旦回到定華長公主府,李嬅便少了些自由,絕不能隨意在府中活動。


    除非江振主動帶她出去,否則她隻能日夜被囚在芳芷閣中,名為怕她亂跑傷到自己,實則是監禁。


    回到芳芷閣這個不像監牢的監牢後,那隻傳遞消息的貓兒無法進入,冷雲空冷郎中更是被江振拒之門外,李嬅身邊一下子就少了兩條獲取消息的渠道。


    不過好在,老雜役先前聽令在定華長公主府內按兵不動,他看上去就是個普普通通的靠做雜役賺幾個活命錢的可憐老者,他並未引起江振的懷疑。李嬅雖被困在芳芷閣,可是甘棠時不時還能從他那裏拿到羅笙傳回的紙條。


    另外,芳芷閣臥房內,藏在儲物櫃後的暗窗也還在,李嬅時不時還能翻出那暗窗,去做她想做的事。


    至於她那名義上的丈夫——江振,對她來說還算不上是個威脅。


    枕頭下的書冊被動過,他相信江振一定曾懷疑過她,但她對裝瘋賣傻以及勾起江振的憐憫之事已十分熟稔。


    以美色惑人,她曾以之為恥,但她不得不忍著惡心用她這張臉去迷住江振。


    她曾想過讓江振厭棄她、讓江振幹脆就拒絕踏足芳芷閣,如此她離開的機會能更多些,隻是細想,江振是為老匹夫監視她,江振厭棄她,就難免與老匹夫稟報些對她不利的話。


    再者,下人們拜高踩低,她的日子隻會更難。


    欺辱她還是其次,怕就怕有人對她投毒。尤其如今江振還有了沈紅渠這個妾室,許多事情很難說,防不勝防。


    所以,她這“神誌不清”之人,唯有令江振在意她,她行事才便宜。


    一則,江振是她的保護傘,二則,江振為情所迷,主動權就在她手中。


    “殿下,方才馬管家又送來一套新衣。”


    三月初三,李嬅剛翻窗跳進臥房,甘棠關窗,淺黛道。


    “前幾日不是才新做了兩身,她沒發覺我不在吧?”李嬅眉尖微蹙。


    如今的芳芷閣是甘棠淺黛加四個丫鬟服侍李嬅,除甘棠與淺黛,其餘丫鬟仍是不得傳喚不得進公主臥房,這一日確認江振不在府中,李嬅才刻意挑了“午休”的時辰出門,不想馬翠翠竟在李嬅離開時來了。


    “婢子說殿下在午睡,馬管家將衣裳交給婢子便回去了。”


    淺黛說話時一臉喜色:“兩個管家與我們說話,都是和和氣氣的,她們不敢冒犯殿下。還有外麵的四個丫鬟,婢子聽見姓江的警告她們,不得傳喚不許幹涉公主,更不許說公主的閑話。”


    甘棠也說道:“姓江的像是不想那些丫鬟們笑話殿下,讓她們少聽殿下說話,隻許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


    若不是為了這個,與江振虛與委蛇可就失了意義。


    “她們敢。”李嬅冷笑著朝衣杆走回去,要換下身上的衣物。


    夜行衣實在是危險,被翻出來就等同於暴露,除夕夜甘棠與淺黛晚來一步,名義上是收拾李嬅的細軟,實際上是奉李嬅之命,在醉梅園內偷偷燒掉夜行衣。


    公主的衣裙實在累贅,李嬅與淺黛身形差不多,近來,李嬅若要出門,都是借淺黛的衣裳穿。


    “又做了什麽新衣裳,我瞧瞧。”


    換回睡裙後,李嬅半躺在床上,淺黛甘棠走到床邊,淺黛手中捧著一個漆盤,漆盤上托著一套新衣,甘棠手中則抱著一個木匣。


    李嬅隨意看了那新衣一眼,甘棠打開蓋子,展示六支花簪,李嬅也隻是隨意瞟了一眼,“發簪?他還是執著於換掉我的木簪?”


    “你們一人挑兩支戴吧,我略躺一趟。”李嬅很快平躺下,淺黛與甘棠將東西放桌上,放下兩邊床帳。


    淺黛與甘棠不再說話,各自做事,李嬅平躺在床上看著繡帳上的蝴蝶與花草,又想起背負“妖後”之名抱憾而終的母後。


    那時,她還是皇太女,那時,母親腹中懷著她的幼弟,那時,陽光溫柔地落在繡繃上,紅色繡布上繡著小老虎,小老虎的眉毛與胡須由金線繡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蘭蘭,你呀,真不像個姑娘,什麽都好,就是不會女紅。”


    “有母後在,我喜歡什麽,就讓母後做給我。”


    “我這女兒啊,是成心要累死為娘的,真是拿你沒轍。”


    那時,母親自盡,她是鳳陽閣內最落魄的定華長公主,有時一天也吃不上一頓餿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


    那時,胡公公帶著吃的來看她,含淚對她說:“殿下,那場大火是娘娘放的,搖籃裏燒焦的屍體是抱來的死嬰,小皇子還活著。”


    因胡公公的提醒,她才明白母後是為了保護幼弟不受老匹夫殘害,故意放火燒了裕南殿,趁大火命親信的宮娥莫辭姑姑送幼弟離開皇城。


    母後服毒自盡後,忠心的莫辭姑姑也懸梁隨母親去了,幼弟的去向便成了秘密。


    老匹夫自是以為小皇子早就死在那場大火中,可她堅信她的幼弟陶陶還活著,隻是她唯一的線索便是陶陶的生辰以及母後在幼弟左手留下的牙印,線索寥寥,她足足找了很多年。


    還好還好,她今日從後門進傳家酒樓,羅笙說有陶陶的線索,羅笙說門下省左補闕鄭言的私生子可能就是陶陶。


    她真是迫不及待要見到陶陶,她真的好想親眼看看陶陶過得怎麽樣、長得多高了。


    此行,羅笙還與她說了張敬遠的事。


    五皇子李元也想到聯合刑部,李元從大理寺偷出那封信件,經司徒昊細細比對,查出張敬遠為避父親名諱,寫“合”字時習慣以同音別字替代。


    李元勤學政務,隻為讓老匹夫給他一個上朝的機會,老匹夫果然看見李元的才幹,上月初十下旨令李元上朝聽政。


    而李元也借此機會,在上月二十五當著滿朝文武,為張敬遠申冤。


    據羅笙說,張敬遠已被放出詔獄,隻是並未官複原職。


    老匹夫撤了包圍張府的禁軍,也不知張芷瑤現在如何了。


    “駙馬,殿下還睡著呢。”


    “我知道。”


    門外傳來淺黛與江振的對話,李嬅閉上眼睛,朝裏側躺,暫時收了思緒。


    不多時,一側床帳被掛在玉鉤上,江振在床沿坐下,他正要伸手摸李嬅的臉,李嬅緩緩睜開眼睛。


    江振衣裳不整,身上一大股酒味,可見他又去見他的酒肉朋友去了。


    自從失去左金吾衛大將軍之位,他身上便再無實際官職,他越來越放蕩,時常出去花天酒地。


    “嬅兒剛醒,你就回來了。”李嬅忍著厭惡,伸手揉眼睛,用還未完全睡醒的語氣喃喃道。


    江振打了個酒嗝,“嬅兒,你姑姑明日又要辦遊園會,你要好好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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