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笙,我險些殺了江振。”


    收拾齊整後,羅笙屋內門窗緊閉,二人對坐,李嬅坦白。


    從李嬅來到傳家酒樓起,見李嬅神色有異,羅笙便憂心忡忡。


    李嬅囑咐他八件時事時,他便一直忍耐著,李嬅在隔壁廂房沐浴,他也不由自主胡思亂想。


    就在他在腹內醞釀言語,想著如何說才顯委婉些的時候,李嬅終於主動與他提起。


    李嬅仍穿著先前那套婢女服飾,上為米白碎花對襟衫,下為銀灰鼠襦裙,半幹的青絲垂於身後,隻用一根素色發帶鬆鬆綁著,她的麵色仍是寡白。


    “殿下,無論如何,屬下與你同在。”


    羅笙將一旁小爐上煮好的薑茶倒入碗中,將盛著薑茶的碗端到二人中間的小桌上,碗中冒出熱氣,溫暖清香。


    李嬅跳過江振如何折辱她的過程,隻說她如何將木簪紮入江振頸部,如何留江振一命,以及淺黛與甘棠都被關在門外之事,說完,她雙手捧在碗沿,垂首凝視碗中緩緩上升的暖氣。


    “我想,我是時候恢複神智了。”


    “殿下遵從自己的心便是,往後,風也好,雨也好,屬下會陪著殿下一起麵對。”羅笙語氣堅定,他試圖以此寬慰李嬅。


    “有如等江振揭發我,莫不如我主動出擊。羅笙,你為我做一件事。”


    李嬅抬首凝目看羅笙,話音停了下來,羅笙道:“殿下請說,屬下會照做。”


    “最遲明日傍晚,我要晟京城絕大多數人,都知曉定華長公主已恢複神智,理由,便是定華長公主不慎重傷駙馬,大受刺激。”


    “殿下放心,那是咱們的老本行。”羅笙頷首。


    “你不問我急著召告天下,不怕惹來麻煩?”李嬅問。


    羅笙微笑著搖搖頭,“殿下已決定之事,自有殿下的道理。”


    “其實我怕,我恢複神智,意味著要殺我的人隻會越來越多,也意味著,往後你身上的擔子越來越重,你行事會越來越難,稍有不慎讓人看出你是我的人,你也會有危險。”


    “殿下,前些年咱們都走過來了,咱們扳倒了二皇子,也扳倒了謝皇後和她的母族,沈家受了牽連,江振也不再是不可一世的左金吾衛大將軍。往後,不過是換一個法子繼續往前走,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必怕。”


    羅笙拿出一個精巧的蘭草木匣子,打開給李嬅看,“殿下,玉蘭發簪已擦洗幹淨,殿下還是自己收好。這是秦二公子親手為殿下雕的,他會保佑殿下。”


    李嬅的手指方要觸到木匣,又收了回去。


    “算了,你代我收好,若來日能為秦家洗刷冤屈,也為父皇母後報了仇,你再還給我。”


    李嬅無奈地輕聲一歎,“我不想它再在我手上粘血。”


    “好,殿下的東西,屬下必定護好。”羅笙頓了頓,又道:“屬下會為殿下擋住危險,那些帶血的事,屬下來做。”


    “別說這種話,沒得叫人以為你羅大老板專做帶血的生意,滲人。”


    殿下總是會在不經意間幽默,羅笙領會殿下是想讓他別把自己逼得太緊,他配合地笑了笑,“殿下放心,傳家酒樓開門做生意,連賦稅也不會少交半個銅板。”


    李嬅嚐了一口薑湯,鮮辣暖身,冰涼疲憊的身體好似有了些許前行的驅動力。


    湯碗落桌,她道:“你為我挑幾個護衛,等我的話。我先在酒樓小睡一陣子,睡醒了,我就回芳芷閣,去麵對該麵對的一切。”


    ……


    江振臉上被潑了杯茶水,一旦從昏迷中醒來,脖子上撕扯般的疼痛便叫他難以忍受。疼痛似乎要蔓延全身,叫他覺得他馬上就要死了。


    他睜開眼,看見一張貌美無雙的臉,美目輕蔑,朱唇戲謔。


    不久以前,他很喜歡看見這張臉。


    這張臉能讓他產生一種他占有了晟京第一美人的錯覺。


    而此刻,他有些不想看見這張臉。


    這張臉的主人欺騙他太久太久,他被這張臉所麻痹,他被這張臉傷害。


    “江振,你猜,我想不想殺了你?”


    江振躺在地毯上,地毯上有血跡,那是他自己的血,李嬅盛裝打扮,唇瓣塗了最豔紅的口脂,她悠然坐在桌旁圓凳上俯視江振,豔麗、高貴,笑容帶著殺意。


    “你,敢,我,死。”說話對江振來說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他掙紮半天,也隻從口腔裏嗚咽說出四個字。


    “你想說,我不敢殺了你,否則你早就死了?還是說,你有別的意思?”


    李嬅踩著江振靠近她那一側的手,令江振痛上加痛。


    “來,來”


    江振欲喊來屋外的人,可惜他現在聲音微弱,喊百遍千遍也無用。


    李嬅腳底從江振手掌移開,“不是不敢殺你,就是覺得,叫你就這麽死了,對不住咱們夫妻一場。”


    李嬅,你還記得我們是夫妻,我就知道,我對你這麽好,我把你當寶物一樣捧在手心裏,咱們之間是有情意的。


    江振揣摩著李嬅的話語,不再與李嬅爭鋒對麥芒,神色緩和,他用自以為深情的表情與李嬅對視。


    看著江振,李嬅隻覺好笑,“我不殺你,是不想讓你死的太痛快。。”


    “你,你”


    江振駭然,李嬅站起身,拂了拂衣袖的褶皺,“我什麽我,告訴你吧,你如今能指望的,隻有本宮,你最好聽本宮的,本宮還能寬容些,否則,本宮有的是手段對付你。”


    “我,做”江振掙紮出兩個字。


    “要你做的很簡單,本宮是受你刺激,才恢複神智。”


    江振搖頭,李嬅的翹頭珍珠履又踩在江振的手上,江振青筋暴起,額頭冒汗。


    “這就受不得了?倘若你不按我說的,你以為你的皇帝陛下會放過你?他可不會算你舉報有功,他會覺得你以往都是欺騙他。往後,本宮每做一件事,他都會覺得與你有關。”


    “就算你讓他相信你沒騙他,他也會認為你無能,軍中有的是能為他做事還比你有能力的人,你對他已經沒用了,你的皇帝陛下是什麽人,你不會不清楚吧?你助他奪得皇位,他說廢掉你就廢掉你,你欺騙他,他又會怎麽收拾你呢?他連至親手足都可以殺害,何況是你這個小嘍囉?”


    “我勸你清醒,你與本宮的婚約還作數,誰也不敢輕易廢了本宮的位分,包括皇帝,你跟著本宮,本宮活著一日,你就可享一日尊容,你依舊是駙馬爺。否則,你自尋死路,本宮不攔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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