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嬅上一回見到馬晉同,是在清寧長公主府的遊園會上。


    那一日,清寧長公主刺殺皇帝,馬晉同領著禁軍將清寧長公主裏裏外外圍得水泄不通。


    “末將參見陛下、麗妃娘娘、三位殿下。”


    馬晉同走進麟德殿,李嬅又一次見到了馬晉同,五十歲的馬晉同仍然是那個精力充沛、紅光滿麵的驃騎將軍。


    坐在龍椅上的李嵩命馬晉同平身,而後朗聲笑道:“今日家宴,朕偶然想起將軍舞得一手好劍,一時有些心癢。”


    馬晉同笑得豪邁:“陛下看得起末將,末將這便取了劍來為陛下助興。”


    “父皇,兒臣深知馬將軍雄風不減當年,他到底也是有了歲數的人,不如由兒臣為父皇舞劍。”


    馬晉同正欲出去取佩劍,李元起身說話。


    “五皇子殿下,您這是嫌末將老了,不中用了?”馬晉同反問李元時,他頜下那一撮被打理得整整齊齊的胡須與他的粗重氣息一道表達著不服氣。


    “馬將軍誤會了,正巧今日馬將軍也在場,我想請馬將軍指點我的劍術。”


    李元從席位上站起來,李嬅看向李元。


    李元與被廢的李鵬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李鵬爭強好勝、生性好鬥,李元卻一向不愛舞槍弄棒這些東西,一向文雅,今日,李元竟主動代替馬晉同舞劍?


    馬晉同還未回答李元,在李嵩身邊服侍的麗妃先開口說話:“元兒,你莫添亂,你父皇是要看馬將軍舞劍,可不是要看你舞劍。”


    “元兒,快坐下,別掃了你父皇的興致。”


    麗妃再次出言勸說,李元不便再執拗,他無奈地一笑,整理衣袍坐下,“改日再請馬將軍指點,馬將軍請。”


    麟德殿偏殿有銅壺滴漏,李嬅坐在正殿,偏殿入口正好就在她身後不遠之處,正殿內安靜下來,李嬅好像能聽見水滴的聲響。


    水滴一滴接一滴滾落,李嬅的心不由得跟著發顫。


    “嬅兒,你是女子,終究與男兒不同,你可愛看舞劍?”


    李嵩喚李嬅的名字,李嬅的心顫得比方才還快。


    老匹夫不僅要辦一場鴻門宴,連宴會細節,也要謹遵鴻門宴舊事。


    好端端要看舞劍,還專程讓年過五旬、劍術了得的馬晉同進殿舞劍,這會兒還裝模作樣問她是否愛看舞劍?


    “端陽節原本該看龍舟,麟德殿無龍舟,皇叔要看舞劍,侄女不敢有異議。”


    即便是說自己不愛看舞劍,老匹夫隻怕也不會白白讓馬晉同進來,也罷,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已取來佩劍,馬晉同雙手握劍柄鞠躬一禮,天子含笑讚許,靜待馬晉同一展威武。


    馬晉同轉動劍柄,天子賜下的寶劍逐漸在他手上舞動起來,他動作靈活,劍越轉越快,劍花已成。


    他自少年習劍,與劍打了數十年交道,一招一式一轉身一跳躍熟稔幹練,人劍合一,四肢隨劍而動,協調得當,如龍蛇遊走,如鷹擊長空。劍鋒或指蒼穹,或指地麵,雙腿或下壓或直立,動作雖不如年輕時敏捷,卻多了一段沉穩。


    “殿下,當心!”


    李嬅提心吊膽地等待著那個時刻的到來,果不出她所料,瀟灑的劍舞變成淩厲的殺招,馬晉同身體一轉,原本對著大殿門口的劍尖忽然對準李嬅。


    馬晉同手中的長劍朝李嬅刺來,甘棠欲撲到李嬅身前保護,李嬅不想甘棠為她受傷,反而將甘棠推開。


    李嬅將身前的食案朝馬晉同的方向推去,杯盤傾倒,馬晉同不改劍勢,食案被劈成兩半,一地狼藉。


    “想不到再度與馬將軍相見,竟是如此場麵。”李嬅起身閃到一旁,憤恨地與馬晉同對視。


    馬晉同調轉劍頭,仍不收手,又朝李嬅刺來,淺黛嚇傻了眼,甘棠驚呼,李嬅命淺黛甘棠不許靠近她。


    馬晉同朝上刺,李嬅便彎腰躲開,馬晉同朝左刺,李嬅便側身往右自保,李嬅閃到盤龍柱旁,馬晉同還追過去,坐在離李嬅席位不遠處的李朗不再冷眼旁觀。


    李朗張開雙臂護在李嬅身前,“將軍莫不是吃了酒,醉的不省人事?”


    馬晉同暫時收手,傲慢地說道:“齊王殿下,末將不想誤傷了您,請您莫要多管閑事。”


    “父皇要你舞劍,你敢行凶?”


    李朗仍攔在李嬅身前,馬晉同不屑地笑了笑,也並未挪步。


    “大皇兄,馬將軍是奉命行事,要殺我的是皇叔。”


    聞言,李朗看向禦案的方向,李嵩正若無其事地品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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