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你沒——】


    祁泓軒抬手止住小七的話,視線一刻不願意從墨陽身上移開。


    這一世的墨陽,不是他的武器墨陽劍,也不是天界的聖澤仙君。


    而是身負家仇的墨氏唯一幸存者。


    十幾年了,他心裏隻有報仇這一件事。


    而昨天的祁泓軒,卻讓墨陽對這件事產生了動搖。


    墨陽現在很痛苦。


    祁泓軒有些後悔昨日的胡鬧,他不該不顧身份說那種話。


    他一心想接近墨陽,卻忽略了自己在這個世界的身份,忽略了他和墨陽之間還橫亙著的誤會。


    “怪我,我是祁泓軒,不是泓軒帝君,是我想得太簡單了。”


    祁泓軒看著墨陽,像被抽幹了魂魄一樣跪坐在墨宅以前的祠堂前,望著前方發呆。


    借著外麵的月光,祁泓軒甚至可以看見他眼眶裏發紅的血絲。


    六歲被滅族,此時墨陽跪坐在這裏,甚至連一個墨氏族人的臉都想不起來。


    他在替誰難過呢?


    或許,是那個六歲年紀,就拿起刀在訓練營割破別人喉嚨的自己吧……


    墨陽坐了多久,祁泓軒就站在遠處看了多久。


    直到天光乍亮,墨陽躍身回到皇宮,祁泓軒才返程回王府。


    “如今的幽朝朝堂,形勢如何?”


    祁泓軒回府後,直接進了書房。


    他斜倚在紅檀木椅上,一隻手放在桌麵,指尖一下下輕點。


    眸光看著前方,沒有聚焦,顯然存著心事。


    小七知道,帝君這是還牽掛著墨陽呢。


    它翻了翻資料,娓娓答道:


    【先皇逝後,伴著墨氏一族被滅,有些年紀大的老臣心痛難平,直接辭官隱居,其中以陸應覺陸大人為代表。】


    【如今的朝堂,老臣一派和以白家為首的新秀派分庭抗禮。】


    【祁泓鈺為了牽製前朝老臣,親手扶起白家,封白瑞為丞相,白瑞的女兒白羽為貴妃,是後宮位份最高的一位。】


    【白家勢力主要集中在兵部、刑部,老臣一派則多居內朝,掌管戶部、吏部。】


    【如今的戶部侍郎丁維,是陸應覺的學生,他的行事作風,多半是按照陸應覺辭官前的理念執行的。】


    “陸應覺……”


    【陸大人自辭官後,一直在城南的一家私塾中做教書先生。】


    【丁維等作為學生,經常結伴去看他。】


    “那我就,先去見見這個人。”


    祁泓軒抬頭看了看外麵的天色,已經大亮,此時出門,到城南時辰應該差不多。


    他揉了揉額角,吩咐手下人去庫房找些字畫孤本和珍稀藥材,作為拜訪陸先生的禮物。


    等待間隙,還是歎著氣問了一句,“阿陽現在怎麽樣?”


    【回皇宮後一直在自己住處,並未出門。】


    “嗯。”


    祁泓軒聽後,眉心還是忍不住蹙起。


    墨小陽現在,心裏定是不好受的,而自己現在,卻連一句安慰的話都不能送過去。


    “走罷。”


    見拿東西的人回來,祁泓軒一刻不再停留地出門。


    隻要他早一點給墨家陳冤,墨小陽就能早日高興些。


    城南私塾。


    祁泓軒到時,陸應覺還在給孩子們講課。


    為了表現誠意,他一直站在學堂後門口,直到學生下課才慢步上前。


    “陸先生。”


    祁泓軒見人,先鞠躬行禮。


    雖隻聽了半節課,但祁泓軒可以感受到,此人心懷大義,胸含萬壑,絕非一般的讀書人能比。


    “你是——”


    陸應覺一早就注意到後門站著的人。


    遠遠看著,身姿挺拔氣度非凡,但知禮守節、身上沒有半點焦躁的性子。


    年紀輕輕能有如此心性,陸應覺不由想多看這人幾眼。


    隻是越看,他越覺得熟悉。


    陸應覺捋了捋已然發白的胡須,腦子裏搜索著以前的記憶。


    “學生祁泓軒,陸先生應當見過孩童時候的我。”


    “祁——”


    陸應覺腦瓜一嗡,神色瞬間緊繃。


    祁泓軒,祁泓軒!


    “你,你是……”


    陸應覺有些渾濁的眼睛都瞪大幾分,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麵前的人。


    前兩日丁維他們幾個來時,還曾提到過先皇的小兒子祁泓軒。


    說他被祁泓鈺嬌慣得不成樣子,不學無術,每日隻知享樂。


    哪裏有半點可堪大任的樣子?


    前朝老臣就算有心扶植,也架不住他本人不爭氣啊!


    可眼前的人,陸應覺怎麽看,都不像是不學無術的人啊……


    “不知學生可否有幸,向先生討杯茶喝?”


    祁泓軒眉眼含笑,是標準的社交儀態,不遠不近,拿捏到位。


    陸應覺看著麵前謙卑有度的人,眼神眯了眯,抬手將人帶進屋內。


    祁泓軒耐著性子,並沒有直接切入正題。


    先是以先皇皇子的身份,問候陸應覺近來的生活。


    考慮到他已年邁,又將準備好的藥材奉上。


    他說話知禮有分寸,不出一盞茶的功夫,陸應覺對他的戒心就少了一半。


    陸應覺本就跟墨丞相一樣,是先皇的左膀右臂,對先皇的小兒子,陸應覺沒有半點惡意。


    不多的戒心,不過是怕他被祁泓鈺哄騙蒙蔽,心向外人罷了。


    可單從祁泓軒進門後的言行來看,陸應覺不認為,祁泓軒是個可以任人蒙蔽的蠢貨。


    “王爺有話直說就好,我雖年邁,但也還分得清是非。”


    如今的幽朝國君祁泓鈺,專橫暴戾、荒淫無度。


    丁維一黨早就想尋找合適的對象扶立新帝,眼下看來,祁泓軒再合適不過。


    就隻看,這人有沒有稱帝的心思了。


    不過祁泓軒既然找到他這裏,定是有所求,陸應覺倒想聽聽他要求的是什麽。


    “陸先生,”祁泓軒起身再次行禮,“學生確實有事相求。”


    “但說無妨。”陸應覺抬了抬手示意他坐下。


    祁泓軒再怎麽說也是先皇之子,幾次三番對他行禮,於理不合。


    “學生想,替墨丞相翻案,還墨氏一族清白。”


    “你,你是求這個?!”


    “正是。”


    “為何?”


    “為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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