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墨陽剛才那句話起了效果,葉泓軒的淚珠真的慢慢少了下來。


    隻是經過這一番折騰,兩隻眼睛都紅得像被蹂躪過一樣。


    嘴唇微微抿著,慘白瘦小的臉上,墨陽隻看到了委屈。


    墨陽深深歎了口氣,盡全力壓下自己心底翻湧的情緒,抬眼,又是兩汪柔情。


    “泓軒身上都濕透了,現在應該回家,換身幹淨的衣服。”


    墨陽看著他,露出一個沒人能拒絕的笑容,“泓軒,我陪你回家換衣服好不好?”


    葉泓軒看著墨陽,愣了許久,才明白墨陽的話。


    他是要跟自己回家。


    可——


    葉泓軒有些糾結。


    他從沒帶人回過自己住的地方。


    雖然麵前的人很溫柔,還給自己擦眼淚,可葉泓軒,沒辦法就這麽接受另一個人踏進自己的房間。


    那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僅剩的,獨屬於自己的安全空間了。


    【仙君,帝君很沒有安全感,你不能這樣冒然說要去他家。】


    小七也很心疼這樣的帝君,但他更能從旁觀者角度理解葉泓軒。


    墨陽想了想,大拇指拂去葉泓軒臉上最後的淚痕,低頭握住葉泓軒的手。


    “我還有些事,隻能陪你到校門口,泓軒乖乖的,自己回家換衣服好嗎?”


    葉泓軒低頭看著兩個人相握的手,接觸他的掌心像一個神奇的發熱源,不斷有暖呼呼的熱氣從手掌傳到葉泓軒的四肢百骸,連帶著心都開始發熱。


    在此之前,他從沒感覺到冷。


    可被握住手後葉泓軒才意識到,自己身上,好像被雨水澆透了,冷冰冰的沒有一點熱氣。


    他想,要是可以一直被這個人牽著就好了,心裏會暖呼呼的,很舒服。


    他是該換身幹幹淨淨的衣服的,不然,麵前的人碰到自己,會覺得涼吧?


    好一會兒,葉泓軒的目光才從兩人緊握的手上移開。


    墨陽就這麽看著他,等著葉泓軒自己慢慢想明白。


    葉泓軒一直低著頭,錯過了頭頂,來自墨陽鋪天蓋地的憐愛和疼惜。


    他多想直接把人抱起來,隨著自己的心意,給他一切。


    可是不能,墨陽必須忍著,他要給葉泓軒時間,讓他一點一點接受這個世界,一步一步變好。


    “泓軒,可以嗎?”墨陽在葉泓軒抬頭的瞬間,換上了溫柔的笑意。


    葉泓軒看見墨陽的神色,隻覺心裏都明亮幾分,更加肯定自己剛才的想法。


    他眨眨眼皮,咬著下唇,輕輕朝墨陽點了下頭。


    這是葉泓軒除了外公外婆,第一次做出的,跟其他人交流的動作。


    墨陽獎勵般用空出的手摸了摸葉泓軒的頭頂,“泓軒很乖。”


    他牽著葉泓軒動了步子,葉泓軒低頭邁著小步跟上。


    走了沒幾步,葉泓軒聽見身邊,又傳來一句帶著笑意的聲音,“也很可愛。”


    葉泓軒腦袋更低了。


    他不可愛的。


    別人都說他是個傻子,沒有人會喜歡他這樣的人,甚至連多一句話都不會跟他講。


    葉泓軒不明白,這個人到底是怎麽看出自己可愛的,分明不是這樣。


    葉泓軒第一想法,就是想把自己藏起來,不讓這個人看見自己的真實麵目,這樣,這個溫柔的人就可以一直不討厭自己了。


    所以一路上,葉泓軒的腦袋都沒有抬起來過。


    隻要不抬頭,他就可以像鴕鳥一般,不被身邊的人看見,讓自己晚一點再被討厭。


    下了樓梯,墨陽在教學樓門口,拿了一把學校準備的公用傘。


    明明隻要抬手就可以拿到,葉泓軒從來都沒有想過,就這麽把自己淋成這副模樣。


    因為要給葉泓軒打傘,墨陽沒辦法再牽著他。


    鬆開手的瞬間,墨陽明顯感覺到葉泓軒周身瞬間圍攏上來的悲傷和自我厭棄。


    墨陽閉了閉眼,重新牽上葉泓軒,側身看向他,


    “泓軒,我很想牽著你,剛才鬆開你,是因為要打傘。”


    “泓軒,”墨陽拿傘的手往葉泓軒身前挪了挪,“我可以打傘嗎?”


    葉泓軒盯著傘看了一會兒,有些糾結。


    外麵下雨了,應該要打傘的。


    可這個人的手掌很溫暖,葉泓軒不想鬆開。


    剛才,僅僅鬆開了一下,葉泓軒都覺得自己又被全世界拋棄了。


    他很怕鬆開後,自己再也不會被牽住了。


    “泓軒,”墨陽再次開口,“我給你打傘,你拉著我的衣角好不好?”


    嗯?


    葉泓軒抬頭,正對上墨陽溫柔的笑意,“你拉著我的衣服,這樣我就還在你身邊,好嗎?”


    墨陽說完,掌心托著葉泓軒的手,等他給出回應。


    葉泓軒的手指動了動,慢慢抬起來,試探著抓了一小片衣角在手裏,抬頭望向墨陽。


    墨陽笑了笑,“可以再多抓一些,還要抓緊,不然有可能會扯開。”


    聽見這話,葉泓軒的手瞬間緊了許多,生怕不夠似的,另一隻手也覆了上去。


    墨陽在他手上拍了拍,打開傘,帶著人朝雨裏走去。


    一路上,墨陽緊蹙的眉頭沒有半點舒展,也沒說話。


    泓軒這個樣子,他一點都笑不出來。


    連看向葉泓軒時候的笑意,背後都帶著明顯的苦澀。


    也就葉泓軒自己看不出來,隻覺得墨陽是個溫柔的人,跟其他人都不一樣。


    到校門口,墨陽帶著人在大門簷下停住。


    “泓軒,自己回家,洗澡、換衣服,記住了嗎?”


    墨陽小心掰開緊緊攥住衣角的手,把傘塞進葉泓軒手裏。


    葉泓軒一瞬間就要哭出來。


    他這是,又要被扔掉了。


    他知道自己很沒用,又什麽都不會,什麽也做不好,沒有人會不討厭自己。


    這個人已經很好了,他會溫柔地跟自己說話,會牽著手送自己回家,會給自己打傘,還給自己擦眼淚。


    他真的很好很好,好到,讓葉泓軒起了貪心的念頭,不想讓他離開。


    葉泓軒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可聽見這人說要分開,他還是很難過,難過到不想打傘,不想回家,什麽都不想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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