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我開車!”


    厲泓軒腦子幾乎不能思考,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墨陽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就被他一身血紅砸蒙了腦袋。


    厲泓軒幾乎分不清現在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他隻能聽墨陽的話,開車,送他去醫院。


    “對,蘇瀾卿,他是醫生。”


    厲泓軒像個孩童一般,為自己突然意識到的新發現感到慶幸。


    他發動車子的同時,翻出手機給蘇瀾卿打電話,讓他在醫院等人。


    厲泓軒從醫院出來沒走太遠,原路返回十幾分鍾就能到地方。


    這一路上,厲泓軒眼睛裏的淚珠就沒斷過,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他開車的同時,還不忘通過後視鏡看墨陽,時不時喊他一聲。


    後麵的墨陽一直閉眼躺著,沒有說話,嘴唇緊抿,臉色越發蒼白,偶爾會嗯一聲,算是回應厲泓軒。


    厲泓軒從沒覺得十幾分鍾的時間這麽難熬過……


    到醫院時,墨陽已經沒了意識,厲泓軒把他從車上抱下來,直接放到蘇瀾卿已經準備好的搶救車上。


    蘇瀾卿看見這樣的墨陽也是一驚,趕忙把人推進手術室。


    厲泓軒抓著推車不願鬆手,直到進手術室前最後一秒,他才全身脫力鬆開,倚著牆蹲在門口。


    他抱著腿,腦子裏來來回回過了一遍今晚發生的事,最後隻得出一個結論——都是因為他,墨陽才會變成這樣。


    去北城路上的車禍,原本就是針對他厲泓軒的,是墨陽突然說要替自己去,墨陽才會坐上那輛車;


    而槍傷,更是為了替他擋下那顆子彈,甚至因為自己,墨陽還白白多受了一槍……


    是這樣的,墨陽就像小豐一樣,他受的苦,都是替厲泓軒受的。


    那墨陽怎麽辦?


    他會不會跟小豐一樣死去?


    會不會就這麽離開了他?


    厲泓軒想來想去,自己鑽進了死胡同,隻覺得眼下的情況簡直不能更糟糕了。


    他甚至希望,這一切都是自己病發時的幻想,或許等自己恢複正常了,墨陽就會完好無損地出現在自己身邊。


    厲泓軒因著這一想法升起了一絲希望,他原本是埋頭趴在腿上,忽然頂著通紅的眸子微微抬起頭,盯著麵前胳膊看了一會兒,然後張口狠狠咬住。


    疼痛可以讓他清醒,隻要夠疼,厲泓軒很快就可以從自己的幻想裏出來,以前都是這樣的。


    之前每次發病,如果他看見的人是墨陽,厲泓軒就會順著讓自己在假象裏多待一會兒;


    如果看見的是蘇市那些想要他命的人,厲泓軒總能找到讓自己感受到各種疼痛的方法,讓他從幻想裏掙紮出來。


    這次一定也可以。


    這次的幻想太不好了,墨陽不該受這樣的苦,厲泓軒不想在這裏待了,他想去找健健康康、每天都對他笑的墨陽。


    “厲總?”蘇瀾卿從手術室出來,看見門口牆角縮成一團的厲泓軒。


    看清他在幹什麽之後,立刻變了臉色,“你在幹什麽?!”


    蘇瀾卿作為醫生,就沒有看著別人傷害自己的道理。


    他雖然有些害怕厲泓軒,可厲泓軒現在的狀態明顯不對勁。


    蘇瀾卿忍著畏懼扯住他,把幾乎被厲泓軒咬掉一塊肉的血淋淋的胳膊從他嘴裏救出來。


    “厲泓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蘇瀾卿也有些急,“墨陽還在手術室,你還要傷害自己讓他更擔心你嗎?!”


    “墨陽……”


    厲泓軒眸子裏漸漸恢複清明,他低頭看一眼淌著血柱的胳膊,羽睫閃了閃。


    “墨陽受傷了,這不是假的。”


    厲泓軒自顧喃喃,因為這對他來說可以算作殘忍的事實,眸光再次黯淡下去。


    “你在說什麽?”


    蘇瀾卿以前也聽醫生朋友提過一嘴厲泓軒的問題,他以為像厲泓軒這種要什麽有什麽的人,再怎麽精神不好,也不至於有什麽大問題。


    但如今看來,他的病好像並沒有蘇瀾卿以為的那麽簡單。


    “厲泓軒?”蘇瀾卿神色帶著凝重,再開口都注意著措辭,“你還分得清幻想和現實嗎?”


    厲泓軒沒什麽反應,蘇瀾卿眉頭都擰緊了。


    “那墨陽呢?你不管了嗎?”


    “墨陽……”厲泓軒小聲重複這個名字,抬頭的瞬間,兩行淚珠又開始往下掉。


    蘇瀾卿驚得身子微微往後仰了仰,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他怎麽也沒想到,在外麵人人畏懼連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厲大總裁,有朝一日竟然能在自己麵前掉眼淚。


    這說出去都是不會有人相信的存在!


    “怎麽了?”


    蘇瀾卿還在思考該怎麽處理這一對怨偶,後仰的身子突然被一個大掌從背後托住,耳邊因著磁性的聲音,被一股熱氣侵襲。


    蘇瀾卿抬頭看見人,趕緊一腳跳開。


    “梁俞舟你幹什麽?!我們兩個有這麽熟嗎?


    你作為公職人員怎麽不知道跟當事人保持合理距離啊?!”


    被叫梁俞舟的人輕笑一聲,放下胳膊也沒反駁。


    蘇瀾卿沒好氣地瞥他一眼,突然靈機一動,茅塞頓開,“你不就是警察嗎!”


    “不然呢?不是你報警,然後我過來處理關於你被一對父子騷擾事件的嗎?”


    蘇瀾卿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被一對父子騷擾?


    這話從梁俞舟嘴裏說出來怎麽就這麽別扭呢!


    但他現在沒時間跟姓梁的交流用詞問題。


    蘇瀾卿指了指身後的手術室,“裏麵做手術的人,身上中的是槍傷,城區內使用槍支,這個你們管吧?”


    隨後抓住呆愣掉眼淚的厲泓軒,“厲總是當事人兼目擊證人,還是受害人的伴侶,這可是關鍵證人啊,你可得保護好。”


    厲泓軒好歹有些身份,他現在精神狀況不好,不找個人看著他指不定還能做出什麽自殘行為呢。


    蘇瀾卿還得看著墨陽,眼下,把厲泓軒交給梁俞舟再合適不過,既安全又靠譜。


    蘇瀾卿在心裏給自己聰明的腦袋瓜豎了個大拇指。


    “我要在這裏,等墨陽。”厲泓軒突然開口。


    蘇瀾卿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問道,“你,你清醒了?”


    厲泓軒沒回他,給他一個平淡且冷漠的眼神。


    這該死的壓迫感太過熟悉,蘇瀾卿閉嘴沒再說話。


    “既然這樣,那我更不用回隊裏了,尊重受害人意願,我很樂意在這裏保護你們。”


    梁俞舟攤攤手,歪著頭笑眯眯看向蘇瀾卿。


    蘇瀾卿撇撇嘴,嘟囔了一句,“我才不需要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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