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泓軒雖有些基礎,但力氣不如比他高了不少的黑衣人,隻能先卸了他的武器保證安全。


    正常來講厲泓軒不會有機會,怪就怪這個黑衣人太小瞧他了。


    隻一隻手就想製住厲泓軒?他從小可沒少跟著媽媽習武訓練。


    墨陽一直看著泓軒的動作,見兩人扭打起來心裏更是一緊,抓起槍瞄準黑衣人的腦袋扣動扳機。


    砰——


    黑衣人中槍倒地。


    墨陽趕忙上前把人護在懷裏,按著肩膀看了一圈。


    “怎麽樣?哪裏疼?”


    厲泓軒在跟黑衣人廝打的過程中,兩隻小臂被攥的血紅,手腕還被擰了一下。


    夏天穿的短袖,厲泓軒胳膊上的紅痕過於明顯,刺得墨陽眼睛生疼。


    “回去給你上藥,泓軒,對不起,都怪我沒發現他。”


    “你這是做什麽?”


    厲泓軒抬頭看一眼眼眶都有些泛紅的墨陽,心頭微動,“墨陽,這不是你的錯,是我連累了你才對。”


    “你不需要給我道歉。”


    墨陽一把將厲泓軒按在懷裏,臉上也不知道是哭還是笑,“嗯,泓軒很厲害,連他都打不過你呢。”


    墨陽說著,視線瞟一眼厲泓軒身後地上的人,餘光猛然掃到遠處一點亮光。


    刹那間,他好像聽到了一聲,消過音的槍聲,身體比意識還要忠誠,在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墨陽已經抱著厲泓軒跟他交換了位置,一把把人推開。


    噗呲——


    是子彈穿破血肉身軀的聲音。


    墨陽眨了眨眼,突然覺得無比熟悉,又是遠程狙擊,跟在京都,自己昏迷之前的那次,如出一轍。


    “墨陽!”


    厲泓軒本來被墨陽推了一把,身形都還沒穩住,聽到聲音猛地回頭。


    眼見著一顆子彈從墨陽身體裏穿透出來,厲泓軒覺得自己的心髒也像被擊碎一般,整個人都懵住不敢相信。


    “怎麽會,怎麽會?墨陽!”


    厲泓軒晃晃悠悠上前,用身體支住墨陽想要倒下的身子,拖著人往土堆後麵躲。


    “你怎麽樣?墨陽,你別嚇我,我求求你,你說話。”


    墨陽意識幾乎在瞬間跌入混沌,但恍惚間,他聽到了泓軒帶著濃重哭腔的聲音,實在不忍,強撐著恢複意識。


    “泓軒,”


    墨陽被厲泓軒躺放在自己腿上,手掌捂住他不停流血的左胸,整個人都因為慌亂抖得不成樣子。


    “別怕,”墨陽眸子隻睜開一條縫,隱約看見泓軒被眼淚糊滿的臉,“我隻是,去找長大後的你了,泓軒,你要好好活著,等我,去找你。”


    “我不要,我不要!”


    厲泓軒幾乎泣不成聲,但還是想讓墨陽聽見自己的聲音,“你騙我,你答應過我的,不許走,我不許你走!”


    墨陽聽見了,可他再沒有力氣說出一個字。


    子彈直穿心髒,他在這個世界的時間,怕是已經到頭了。


    可惜,都沒能跟泓軒好好道別,他胳膊上的傷,也還沒有塗藥,墨陽真的不放心……


    厲泓軒眼睜睜看著墨陽消失在自己麵前,即使眼前被淚水完全蒙住,也能透出他幾近破碎的眸光。


    周圍好像突然變得安靜起來,轉瞬間,厲泓軒覺得,在這世間又剩下自己一個人。


    沒人在乎,沒人關心,哪怕有一天自己在路上突然死掉,都不會引起任何波瀾。


    可明明剛才,還有一個人,因為他陷入了危險而跟自己道歉,說要給他塗藥,答應他會一直陪著他的。


    厲泓軒坐在原地呆愣了許久,久到夏國清帶人找過來,他都沒有一點動靜。


    “泓軒?”夏國清在不遠處試探地喊他,“地上這些人,是你處理的?”


    他過來的時候看見血跡,心都提起來了。


    萬一因為自己來晚讓戰友唯一的兒子出了什麽事,夏國清恐怕要後悔一輩子。


    “不是我,”厲泓軒聲音輕飄,混著哭腔的沙啞,“是墨陽……”


    厲泓軒眨著眼抬頭,像看見希望一般,“夏叔叔,你知道墨陽嗎?能不能幫我查一下這個人?”


    夏國清看著麵前哭成淚人的少年,眉頭不自覺皺起。


    但為了不刺激他,沒有拒絕,“我可以幫你查,泓軒,你得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厲泓軒點點頭,跟著夏國清,一路被帶到鹽城警察局。


    除了厲泓軒跳水被墨陽救起這一部分沒提,這幾天大概的經過,厲泓軒原原本本跟夏國清說了一遍。


    一心想讓他幫自己找到墨陽在哪裏。


    夏國清雖然有些懷疑,但看著明顯精神不太穩定的厲泓軒,終是不忍,照他的說法查了這個名字。


    “別說鹽城,整個省都沒有一個符合你說的條件的人。”


    厲泓軒等了大半天,隻等來這麽一句回話。


    他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一邊掉眼淚,一邊不知所措地胡思亂想。


    他該怎麽辦?


    墨陽甚至沒告訴他兩人是在哪裏遇到的,又是在什麽時候?


    厲泓軒除了一個名字,連墨陽的家在哪裏都不知道。


    他該怎麽辦?他該怎麽去找墨陽?


    沒有墨陽,自己又要怎麽繼續活下去?


    厲泓軒把最近兩天跟墨陽相處的事來來回回過電影似的一遍遍回憶,突然想起來,墨陽曾說過,要帶自己去蘇市找外祖父的事。


    對,他會提到這個,定是知道自己的過往。


    是不是隻要厲泓軒按照他的既定路線走下去,就會在未來的某一天,遇見墨陽?


    厲泓軒此刻,全然忘了蘇市外祖家還有一個跟自己有血仇的三舅。


    他一心想要早點遇到墨陽,想要快點見到他。


    隻要最後能夠遇到,不管一路上受多少苦,他都是願意的。


    此時的厲泓軒,根本不知道他這一個選擇,給未來的自己帶來了多少的苦難。


    在無數個等待墨陽無果的日日夜夜裏,厲泓軒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等太久了。


    有時候他甚至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出現了什麽問題,墨陽不過是他絕望時幻想出來的完美伴侶,是他為了拯救自己杜撰的虛擬人。


    可每次堅持不住的時候,厲泓軒都會開始回憶他跟墨陽為數不多的相處過往,像拿一把鈍刀子一點一點往自己心尖上劃。


    隻有這一點點疼,才能讓厲泓軒堅持下來,熬過一個又一個毫無希望的日子,讓他僅憑著那兩天的回憶,不斷地給自己編造一個隻屬於他自己的美夢。


    就是捂著這樣一個不為人知的夢,厲泓軒一個人等了十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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