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宇找蟲把神堂收拾了出來,撤掉裏麵原先的蟲神像,簡單放置了桌椅床這些起居家具。


    不過對赫爾泓軒來說,有沒有都不重要。


    不管小七怎麽勸,赫爾泓軒都沒有再離開過神堂半步,衣不解帶日夜守著墨陽,生怕錯過了墨陽醒過來的瞬間。


    眼見著半個月過去,墨陽原本蒼白如紙的臉色有了些好轉,赫爾泓軒心裏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絕望。


    最起碼有變化,有希望,赫爾泓軒也算有了活下去的目標。


    小七整日裏耷拉著腦袋,病懨懨看著赫爾泓軒慢慢把自己熬得不成樣子,在一旁也沒辦法說什麽。


    除了墨陽,赫爾泓軒誰的話都聽不進去。


    隻是這樣的事,小七發誓以後打死它都絕不敢再瞞著他們兩個的其中一個了,這兩位做事一個比一個胡來,小七以後再不跟他們做同夥。


    【上將,你總要顧著自己,你這樣,墨陽醒過來看見也會心疼的。】


    赫爾泓軒沒動靜,像座雕像一般守在床邊。


    小七想了想接著勸,【就算墨陽不嫌棄你,可上將難道不希望在墨陽心裏保持好的形象嗎?】


    小七弱弱推了一麵鏡子到赫爾泓軒手邊,【您看看,您現在這樣很不適合見他的。】


    赫爾泓軒被鏡子裏反射過來的光晃了晃眼,斜眼一瞥,看見了鏡子裏麵自己的半張臉,下意識後仰避開。


    如果不是確定這裏就他一隻蟲,赫爾泓軒根本不相信鏡子裏的是自己。


    形容憔悴像已經死了很多年的枯木,隻剩一具軀殼,連芯子都是空的。


    眼睛又紅又腫,眼珠周圍布滿血絲,像死不瞑目的惡鬼,可怖又可憐。


    白色的發絲早就失去了原有的光澤,亂七八糟糾纏著,像沒有半點生命力的麻繩,幹枯淩亂。


    不適合,小七說的對,他不能這樣見墨陽……


    赫爾泓軒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心裏一瞬間恐慌起來,生怕下一秒墨陽就醒過來看見他這個樣子。


    “小七,”赫爾泓軒慌亂地站起身,“我不能這樣見他。”


    【對!】


    小七見終於有點動靜的赫爾泓軒,心裏也開心些,


    【神堂後麵有沐浴的地方,上將,我在這裏看著墨陽,你去打理一下自己吧,墨陽他就要醒過來了。】


    “你說真的?!”赫爾泓軒聽見小七這麽說,臉上終於有了點生氣,“我現在就去!”


    赫爾泓軒轉身剛走兩步,又回頭彎腰看了看墨陽,確認他手上的紅線還老老實實綁著,這才一步三回頭去收拾自己。


    小七歎口氣搖頭,心裏不禁好奇泓軒帝君以前都是怎麽對墨陽的,也是這般瘋魔了似的寸步不離嗎?


    赫爾泓軒的速度很快,再出來,雖然還沒什麽精氣神,最起碼可以看了。


    小七非常自覺地出門在外麵守著,因為它能感覺到,墨陽就要醒了。


    赫爾泓軒心底沉積許久的灰塵像是被衝洗掉,臉上終於帶點兒笑意。


    他低頭看一眼自己,又看一眼床上的墨陽,輕手輕腳過去,上床側躺在墨陽身邊,把墨陽攬進懷裏。


    “隻要你可以醒過來,我可以不計較你騙我的事,”


    這些天他是怎麽熬過來的,墨陽可以不用知道,赫爾泓軒也不會再提。


    “但你的後半輩子都是我的了,這是對你犯錯的懲罰。”


    赫爾泓軒一下下在墨陽臉側輕吻,羽睫顫動著,看起來比春天湖麵上殘留的最後一層薄冰還要脆弱。


    “墨陽,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赫爾泓軒控製不住開始流淚,他都不知道,原來自己身體裏竟有這麽多代表著軟弱無能的淚水。


    有淚滴落到墨陽的鼻梁上,啪嗒一聲,赫爾泓軒懷裏的蟲像被燙到一樣,恍惚間像是瑟縮一下。


    赫爾泓軒第一時間感受到了懷裏的動靜,低頭,看見墨陽微微皺起的眉頭,和緩緩顫動的睫毛。


    “墨陽!”


    赫爾泓軒側頭在自己手臂上抹了抹眼睛,生怕自己是出現了幻覺,想到自己剛才那一聲可能會嚇到墨陽,他顫著嗓子輕輕又喊了一聲,“墨陽,你睜開眼看看我。”


    赫爾泓軒連呼吸都放輕了,生怕自己的動作會影響墨陽,像被定住一般等著墨陽的反應。


    兩個呼吸過後,赫爾泓軒腰間忽然一緊,他頂著快要跳出來的心跳,看見懷裏的墨陽在自己胸口動了動腦袋,然後是墨陽輕飄但清晰的聲音,


    “泓軒,我錯了。”


    “墨陽?”


    赫爾泓軒緊緊抱著懷裏的雄蟲一動都不敢動,但身子依舊控製不住的發抖,


    “以後不要這樣了,以後不這樣了好不好?我什麽都可以答應你。”


    “好,”墨陽能感受到泓軒在顫抖,他在害怕,“泓軒,我記住了,你別怕,我以後再也不讓你擔心了。”


    赫爾泓軒滿臉淚痕捧住墨陽的臉,張口含住墨陽還有些發白的唇瓣,試圖用這個綿長繾綣的深吻,來填補自己極度匱乏安全感的內心。


    墨陽自然能感覺到他的不安,用身上不多的力氣回應他,順著他。


    “墨陽,你跟我走吧,我帶你離開這裏。”


    一吻結束,赫爾泓軒喘著氣,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向墨陽提出了要求。


    “好,”墨陽隻淺淺一笑,“我跟著泓軒。”


    赫爾泓軒眸光閃了閃,側頭貼在墨陽胸口聽他的心跳,“如果我說,我要帶你離開蟲星呢?”


    墨陽為蟲星做了這麽多,他該成為蟲星最高位置上的那隻蟲。


    可赫爾泓軒討厭這裏,以前討厭,現在就算變好了,依舊討厭,因為它讓墨陽變得很不好。


    “泓軒想去哪裏都可以,”墨陽撫了撫他的頭發,“我跟著你。”


    按赫爾泓軒的性子,恨不得下一秒就拉著墨陽上星際艦飛出蟲星。


    但看墨陽現在虛弱的樣子,赫爾泓軒終是不忍,抿了抿唇克製住了自己的想法。


    “幫我叫一下墨宇,”墨陽知道他家泓軒現在心裏很不舒服,“我有些事要跟他交代,說完咱們就走。”


    “可你還得在這裏恢複身體。”赫爾泓軒沒立刻起身。


    “我沒事了,”墨陽親了親赫爾泓軒的額頭,“我答應過你的,不會有事,這些天讓你擔心,是我的不對,泓軒,就算是為了你我也會愛惜自己,你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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