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想到當時君吾毫不猶豫答應的決絕樣子,隻覺得可笑,


    “他當時答應的十分爽快,我也拿到了君吾的修為,按約定給了他那顆唯一的血果。


    可誰知君吾這人,卻反倒因此記恨上我。


    在他修為恢複之後,第一時間從天界趕往西海,毀了那棵唯一的血果樹,將我打成重傷,在明知我離開鳳麟洲神力會大大削減的前提下逆天而為,將我連同弱水一同引到天界!”


    泓軒聽到這裏,腦子都開始空白。


    他不明白,為什麽洛神嘴裏說出來的君吾,跟自己印象裏的人會有那麽大的差別。


    他甚至懷疑,洛神是不是認錯了人,可當初血果確實是君吾拿給他的,君吾也的確沒了修為……


    “君吾他,他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他可能——”


    “嗬~”洛神嗤笑一聲,“帝君現在還要為他說話嗎?帝君不是向來公正無私嗎?沒想到也有徇私的時候!”


    “不是,我並非偏袒他,”泓軒蹙著眉心,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君吾是我一手教導,他,他雖然有些時候固執了些,卻不會傷及無辜,更不會徇私結仇。”


    “帝君的意思是,我就活該被帶到這裏,做你們天界神仙的踏腳石嗎?!”


    洛神琉璃似的眸子裏激出波瀾,眼尾處的水滴印記像從內受到衝擊,散著詭異的水光,


    “君吾這樣的人,竟還成了天界的天君,真是可笑!我也是因為身負君吾的修為,才感知到他在下界留有心魔,這樣的人,怎麽配做天君啊?”


    “是人皆有心魔。”


    隻要是凡世間出生的,不管是人是妖,都有執念,不然為何會有無盡淵的邪靈呢?


    泓軒並不認為,有了心魔就不配為天君,而且,君吾能夠飛升,說明他已然擺脫了自己的心魔,足以說明他道心堅定。


    隻是洛神口中的心魔,與無盡淵的邪靈同屬一類,墨陽突然不受控製,怕就是受到牽引。


    若那心魔與邪靈融為一體,墨陽劍豈不就真的成了邪氣的容器?!


    泓軒想到此處,更是心慌,正要轉身,卻被洛神扯住袖子。


    “我隻稍稍用了障眼法,就將君吾的心魔引了來,就想讓天界諸神都看看,以前的君吾到底是什麽惡心的東西!


    可惜,那團魔氣剛到天界就像狗看見什麽肉包子似的興奮起來,根本不受我的控製。”


    洛神甚感遺憾地笑笑,“然後我就看見帝君的墨陽劍衝了出來,說起來,帝君的武器跟那團魔氣倒是契合呢,它們幾乎是在瞬間就結合——啊——”


    洛神正說著話,身體突然像被什麽東西扯住一樣騰空而起,脖頸間被一縷黑氣纏繞著,原本蒼白的臉因為受鉗製被憋得通紅,原本扯著泓軒袖子的手也因為下意識的掙紮亂晃。


    “狗?”泓軒身後,一道低沉帶著震懾力的聲音響起,“就憑你剛才那句,就該死。”


    話落,洛神脖頸間的黑氣陡然縮緊,洛神甚至來不及出聲,就跟一灘軟泥般落回地麵沒了生息。


    泓軒在聽到聲音的瞬間,背後就升起一股涼意,那是一種不受他控製的心神俱顫。


    轉身,身後原本那團黑霧早就消散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麵前一身黑衣,眉眼冷邃的男子。


    這人劍眉微微蹙起,墨色的眸子散著冷沉的光,明明是一張極英俊的臉,卻被整個人身上散發出的不怒自威的氣勢掩住容貌上的優勢,讓人不敢靠近。


    “墨陽?”


    泓軒卻是不怕,看見他的第一反應,下意識喊出這個名字,甚至,還試圖上前半步離他更近些。


    “你——?”被喊墨陽的人卻是一臉不悅,毫不在意地斜眼掃視他片刻,“我見過你,就是你給本尊渡血,本尊才能順利化成人形。”


    說完,見麵前的人呆愣著毫無反應,十分不滿地甩了甩袖子,“本尊乃幽帝夙絕,念在你有功,今日便饒你一命,他日本尊攻上天界再遇到,絕不留情!”


    夙絕說完並未停留,拂袖轉身離開。


    泓軒一個人呆愣在原地,本想追上去,雙腳卻像灌了鉛一般怎麽都抬不起來。


    他不知道當下的自己是被什麽情緒給淹沒,整個人都像被重錘敲過一般茫然,胸口悶悶的,細細體會還能感受到一絲痛意。


    泓軒隻想著,自己的墨陽劍沒有了。


    明明來天界之前,泓軒還說要帶他回向陽穀,要拚盡修為給墨陽化出人形呢。


    明明天陣開啟後,泓軒還想著要多陪墨陽些時日,好好想法子跟他體內的邪靈爭出個勝負呢。


    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他回不了向陽穀,更陪不了墨陽,因為夙絕降世了,原先的邪靈不僅跟君吾的心魔融為一體,還在他的神血下修成了人形……


    泓軒臉上的表情都說不出是哭還是笑。


    他就說,天命哪有那麽容易改呢?


    他的死劫還在,不僅在,如今還白白搭進去了墨陽劍……


    泓軒現在什麽別的念頭都沒有,隻想著如何跟夙絕同歸於盡,也好過再牽連無辜!


    泓軒放任自己混沌了片刻,但很快清醒過來。


    低頭看一眼腳邊的洛神,蹙著眉用靈力將他的身體托起,緩緩置於弱水河底。


    “你雖身死,卻也牽連因果。”泓軒想起洛神之前說的血果一事,心間扯了扯,“罷了,”


    泓軒終歸不忍,抬手護住最後一絲尚未消散的靈識,將它封於弱水河,“你若向善,專心守護天河,終有一日,可重見天光。”


    *


    天道下濟而光明生。


    天陣開啟,天道生成的同時,也會引來不願被天道束縛的東西。


    天道揚福善、避禍淫,弘正義的同時,就會讓代表邪惡的東西無所遁形。


    泓軒深知這個道理,所以眼下不敢離開天陣半步。


    他把天河的那一縷神識收回來後,就專心護陣,把那些試圖接近天陣的惡靈一個不漏地擋在外麵。


    或許是幽帝降世的緣故,泓軒能感受到意圖接近天陣破壞的惡靈越來越多,且修為力量越來越強。


    泓軒自顧不暇,此時連分神的功夫都沒有,更來不及想夙絕下界後會做什麽、又該如何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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