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撥拉的北城,並沒有人居住,也不是商貿旺地,零零散散地散布著幾座小神殿,因為沙漠地帶時常刮北風,一到風起時,這裏便沙塵飛舞,讓人睜不開眼睛,為了保證城內其他地方不受沙塵侵害,在北城與其他成區間建造了更高的牆來抵禦沙塵,儼然這裏就成為抵禦沙塵侵襲的壁壘。


    這裏供奉的卡拉神,原本就是沙塵之神,在沙漠民族中,卡拉神並不受歡迎,因為他代表了厄運,為了避除厄運,就要用沙塵來掩埋它,所以將它供奉在沙塵之中是最合適不過了。隻有在起沙塵暴的時候,這裏才會舉行祭典,沒有沙塵暴的時候,幾乎無人光顧。


    夜色下,有點殘舊的神殿,沒有花哨的裝飾,小小的土黃色殿身,在一片沙土中看起來就像是鬼屋一樣,有點詭異,有點淒涼。


    阿爾緹妮斯無驚無險地到達了這裏,馬夫將她扶下車,並從車上搬下兩個半人高的木桶。


    “小姐,這是你之前要大人準備的東西。”


    阿爾緹妮斯點頭致謝,“可以了,你快回去吧。”餘下就都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馬夫覺得把她這樣孤零零地丟在這裏實在有些不妥,但是留下,他也幫不上忙,而且這件事情到底攸關生命,想想也就不要多管閑事了,駕起馬車,迅速消失夜色中。


    待馬夫走後,阿爾緹妮斯才緩緩走進卡拉神殿,內殿漆黑一片,她走得很慢,雙手伸前摸索著,希望能找到蠟燭之類東西可以照明。


    突兀地,她身後有了動靜,還沒等她回頭,脖勁間就感到一片涼意,隱約可以看見輪廓,應該是把劍。


    “不要動!!”來人壓低聲音威嚇道。


    這聲音,她十分地熟悉,激顫道,“奧利!”


    對方聽聞,也是一陣的激顫,“皇妃殿下?”


    “是的,是我。”顧不得脖子上還架著一把劍,她開心地回身抓住身後之人的衣襟,甚至忽略了這個往常她最討厭地稱謂。


    奧利趕忙放下劍,取出火褶子,微弱地橘紅色火光照亮了阿爾緹妮斯的臉,看到這張熟悉而美麗的臉,他激動地眸色泛出水光,“真的是您!!”


    “嗯,嗯!!”阿爾緹妮斯重重地點頭。


    奧利拚命眨動眼眸,將淚水逼回去,回頭朝另一邊的暗處喊道,“卡布斯,出來,是皇妃,真的是皇妃殿下。”


    “卡布斯?他也來了?”阿爾緹妮斯驚喜地朝那邊看去。


    果然,從陰暗的角落閃出一個黑影,疾步向她這裏奔來。


    “皇妃殿下!!”卡布斯激動萬分地叫道。


    “卡布斯!!”這真是讓她太意外了,之前勇者的出現,讓她知道奧利就在埃勃拉城,斷然沒有想到卡布斯也在。


    卡布斯有些興奮,有些激顫,更多得則是因看到她平安而安心,如同敬奉心中最崇敬的女神,他單膝跪地,輕吻著她的裙擺。


    “皇妃,您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如他一樣,奧利也是單膝跪地,抬頭仰視著她,眼淚還摻雜著水潑。


    但,當他們的視線從她臉上轉移到她的身體時,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就像子彈貫穿了他們的腦膜。


    “皇妃殿下,您……您……肚子……肚子……”奧利顯然已經被震詫地語無倫次了。


    卡布斯則是呆愣著,瞪大了眼睛。


    阿爾緹妮斯很清楚這個肚子會帶給他們很大的驚嚇,但是他們的反應是不是過頭了點,她下意識的搔了搔頭,煩惱著怎麽在最短的時間裏解釋給他們聽。


    她的這個舉動,又打擊了卡布斯和奧利一次。


    “皇妃殿下,您的頭發!!”他們幾乎是異口同聲地急吼。


    “啊?”她摸著直到耳際的發梢,“這個啊……”看來,又是一件需要解釋的事情,但與其花費口舌解釋,還不如趕快離開這裏,她索性一筆帶過,“總之就是發生很多很多事情。”


    很多很多事情!?


    這個解釋,讓卡布斯和奧利的腦海裏瞬間冒出了很多念頭,全都是最壞的,越想下去,他們臉色就越難看,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操起劍開始暴走。


    這還不糟糕嗎?


    她懷孕了!


    孩子是……誰的?


    奧利和卡布斯烏黑著臉,握緊地拳頭在狂抖。


    阿爾緹妮斯似乎知道他們在想什麽,歎了一口氣,很嚴肅地說道:“孩子是薩魯的!!”


    “哎!!”兩人異口同聲地叫道。


    “信不信由你們,但是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們先要逃出城去,在路上我會慢慢解釋的。”


    “是!”她的話雖然是一筆帶過,但著實讓他們冷靜了下來。


    的確,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逃離埃勃拉城。但怎麽逃?從這裏到城門口守衛眾多,就算再小心,也會被發現的,如果從這裏走,不要說門了,連洞都沒有一個。


    難道爬牆出去嗎?沒見過大著肚子還能爬牆的。


    奧利想來想去,就覺得隻有一個可能性,他隨即問道,“皇妃殿下,您指明要在這個地方匯合,難道說這座神殿有什麽暗道。”


    “沒有!”阿爾緹妮斯當頭就給他澆了一盆冷水。


    “哎?”奧利傻了眼。


    卡布斯也愣了一把,“那……那……”


    阿爾緹妮斯打斷卡布斯的斷斷續續的話,晶亮的眸子又閃出他們既熟悉,又睽違了很久的光彩。


    “沒有門,我們就自己來造一個。”她說。


    造門!?


    怎麽造?


    用手挖嗎?


    見他們一臉迷茫,阿爾緹妮斯也沒多說什麽,拉著他們走出神殿,忽然問道:“就你們兩個人?”


    “不,還有十幾名一起混入埃勃拉的士兵,來得時候我們都化裝成了商人,所以很容易就混了進來,不過出於謹慎,怕人多容易招人懷疑,所以將他們留在了城中的驛站,就我和卡布斯來這裏。”


    “裏應外合?”兩國交戰時派兵潛入,無非就是這個目的。


    三人來到了之前馬夫從車上搬下的木桶旁。


    “是,不過陛下最在乎的還是是您的安危,現在好了,您安然無恙。”這真是不幸中的萬幸,他感謝赫梯眾神。


    “他們留下不要緊吧?”


    “您放心,沒有我的命令,他們不會輕舉妄動的。”


    “這樣最好。”等她回到薩魯身邊,這場仗就不會再持續了,到時埃勃拉城門解禁,那些士兵隻要偽裝成商人就可以安全出城。


    “皇妃,您到底打算怎麽做?還有,這些是什麽?”卡布斯看著身邊的木桶,足有半個人高,看起來很普通。


    阿爾緹妮斯拍了拍木桶。“這是造門的必要工具。”


    卡布斯打開木桶蓋子,想看看裏麵是不是有什麽特別的東西,但是裏麵的東西出乎意料之外,和工具這個詞一點也搭不上關係。


    “這是……水?”滿滿一桶都是水。


    “是啊,就是水!”


    卡布斯和奧利已經開始糊塗了。


    “呆會兒,你們就明白了。”


    說著,她讓卡布斯和奧利將水桶搬到最北麵的城牆跟前。


    這堵牆足有三四十米高,牆體堅硬而且厚實,宛如銅牆鐵壁,試想如果用錘子去砸的話,,估計也得砸個三天五天才可能砸得穿,而眼下,除了兩人手裏的鐵劍外,再沒有其他工具了。


    如果用鐵劍鏟個洞出來,或許能會快一點,但是再快也要一天,瞬間完成是不可能的。


    那麽這些水……


    兩人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這水到底有何用?


    “別急,答案馬上揭曉。你們照我的話去做行。”


    兩人點頭,按照她的指示將木桶裏的水倒出,澆灑在牆體上,厚實的牆體像是有生命似的,迅速地吸收著源源不斷地水份,每次澆上去,它都‘喝’得一幹二淨,不留一點痕跡。


    等到水都澆完了,牆上也不過是多了一個大大濕印子。


    奧利和卡布斯有點急了,四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阿爾緹妮斯。


    隻見她慢條斯理地用手敲敲那灘水印子,看上去相當滿意。


    “你們知道埃勃拉城的城牆都是用什麽建造的嗎?”


    沒頭沒腦的一句問話,讓奧利和卡布斯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答。


    “是泥土,而且是絲毫沒有水分的泥土。”阿爾緹妮斯自答道。


    “假如讓這這些沒有水分的泥土喝飽了水會怎麽樣?”她又問,並看向奧利,“你的鐵劍給我。”


    奧利立刻奉上。


    接過後,她用劍頭輕戳了一下牆壁上有水印的地方,並再次自答道:“它就會變得不堪一擊。”


    話說得同時,她已然將劍輕輕鬆鬆地插入的牆壁內,稍微翻轉和撥弄,原本堅硬的泥土因為水的滋潤而異常的鬆軟,沒幾下,上麵就出現了一個小洞眼。


    她放下劍,再輕踹了幾下,那些泥土便開始坍塌,瞬間出現了一個可供成*人穿越的大洞,可以望見洞外是一往無際地沙漠。


    “大功告成!!”她宣布,卻沒聽到卡布斯和奧利的回應,她疑惑地回頭看向他們。


    呃……他們看起來已經徹底當機了。


    好半晌,他們才醒過來。


    與其說興奮,不如說他們表露的表情是一種崇拜。


    這種方法,任誰也不會想到。


    那麽簡單,又那麽地讓人意想不到。


    正如阿爾緹妮斯所說,在公元前14世紀時,埃勃拉城的城牆和普通住房都是以泥土建造而成的,別小看這些泥土,因為在沙漠,水是極度缺乏的,泥土因為缺水而慢慢幹硬,等到泥土裏的水份被蒸發得一幹二淨時,它便成為了極其堅硬的泥塊,將這些堅硬的泥塊經過不斷加厚加大,就成了建築材料,其堅硬程度絕不比岩石差。


    對於少山少水的沙漠國家來說,比起岩石,泥土更容易獲得,在建造技術上也簡便很多,不需要太多的人力和財力,完全可以算是渾然天成。即便是下雨,也因為沙漠地帶炎熱的氣候,很快就能將水分蒸發掉,而不用擔心它會鬆軟倒塌。


    於是,用泥土建造房屋,成了沙漠國家的一種特色,不過像皇宮,神殿,陵墓這類高級場所,還是會用到岩石,或看上去比較美觀的青石。


    而阿爾緹妮斯所做得不過是還原泥土的本質罷了。


    就這樣,不需要任何武力,一扇離開的門就打開了。


    這時的阿爾緹妮斯心裏是雀躍的,一切都如她所想,成功地實施了,現在隻要越過這扇門,她就可以回到薩魯身邊了。


    她沒有任何遲疑,率先跨出腳步。


    她想回去,回到薩魯身邊。


    回去……


    “這真是一個讓人大開眼見的絕妙之法。”驀然間,比死亡還陰冷的聲音向她襲來,將她眼前到美夢擊得粉碎。


    她驚駭得倒吸一口氣,然後顫然地回頭,陰暗的角落裏正走來一個人,還未見到那個人的麵目,光是那輕微的腳步聲,就讓她感到恐懼。


    月,悄然露臉,照射在夏爾曼魔魅的臉上。


    隨著他的接近,阿爾緹妮斯下意識地倒退。


    “什麽人?”奧利似乎察覺到她的驚慌,挺身護在她身前。


    夏爾曼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一雙陰鷙地眸裏倒映出阿爾緹妮斯慘白的麵容。


    “看來我的出現嚇到你了。”


    的確是被嚇到了。她從未想過他會出現。


    “也對!”夏爾曼嘴角噙著笑,黑色的眼眸裏卻湧動著一絲血氣,“你的計劃完美的找不出任何破綻。”


    阿爾緹妮斯知道不該在此時害怕,不能流露出怯意,但她管不住自己,手下意識地抓緊奧利背上的衣服。


    “皇妃?”奧利可以感覺到她的顫意,從來沒有過的顫意,她是真的在害怕。


    害怕這個男人。


    “奧利,你和皇妃殿下先走。”麵對殺出的程咬金,卡布斯挺身擋在兩人身前。


    他雖然擅長的是醫術,其實劍術也相當不錯,否則他也不會出現在這裏,更何況他手裏是一把鐵劍。


    在這個還是青銅器的時代,鐵劍代表了勝利。


    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應該很容易解決,他和卡奧利都是這麽想的,但他們卻錯了。


    盡管卡布斯劍術已稱得上高手,但夏爾曼更勝一籌,來回交戰不過數下,他就敗北了,右肩還被刺了一劍。


    “卡布斯!!”阿爾緹妮斯驚叫。


    “你們以為鐵劍就隻有你們才有嗎?”像是瞬間移動般,眨眼間夏爾曼就出現在阿爾緹妮斯跟前,


    奧利驚慌之餘,手中的劍也刺了過去。


    夏爾曼像是早早就料到般,在襲來之前就攫獲住他的手。


    奧利冷汗潺潺,暗忖:這個男人的動作好快!而且他竟然也擁有鐵劍――這種隻有貴族才有能力購買的高價品。看來他的身份必定不一般。


    奧利想要反製,卻是徒勞,緊接著,夏爾曼率先展開攻勢,隻過了三四招,奧利也受了傷。


    “奧利,你怎麽樣?”阿爾緹妮斯扶住他,他手臂汩汩冒出的血,很快沾濕了她的衣衫。


    “皇妃,他是誰?”奧利耐不住地詢問。


    “亞述皇帝!”阿爾緹妮斯回答。


    “什麽!?”奧利和卡布斯震驚不已。


    那麽說,埃勃拉和赫梯激戰時出現得神秘軍隊便是亞述軍隊了!


    阿爾緹妮斯艱澀地點點頭,沒想到在這個緊要關頭,殺出這麽一個這麽難對付的人來。


    她撕下裙擺想為奧利止血,手還沒來得及動作,他就被夏爾曼抓住了。


    “放開我!!”她像隻受驚的小動物,亂踢又亂打。


    “放開皇妃!”卡布斯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從背後急速攻擊他,夏爾曼仿佛背後長了眼睛,化解了他所有的進攻,進而展開反擊。


    卡布斯唯恐傷到他手裏的阿爾緹妮斯,在進攻上難免畏首畏尾。


    夏爾曼可不一樣,他招招都是致命攻擊。


    漸漸地,卡布斯就出現不敵趨勢。


    阿爾緹妮斯眼見自己成為負累,什麽都沒想就往夏爾曼的肩膀上狠狠一咬。


    夏爾曼僅是皺了一下眉,揮劍將卡布斯撂倒後,才轉而對付她,沒有絲毫地憐香惜玉,扯住阿爾緹妮斯的頭發,往後拉扯她的頭,迫使她鬆開牙。


    頭皮傳來的疼痛,讓阿爾緹妮斯哀叫出聲。


    這種行為讓卡布斯和奧利徹底暴走,提起劍就向他衝去。


    如果是兩個人同時進攻,他未必能贏。


    夏爾曼噙著笑,轉瞬間,在他身前就出現若幹個黑衣打扮的士兵


    沒想到還有伏兵,奧利和卡布斯陣腳大亂,但好歹奧利也是赫梯的高級軍官,很快掌握了步調,和卡布斯默契地配合進攻。


    夏爾曼有些欣賞地看著兩人,他的人似乎開始不敵了。


    “你們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夏爾曼的劍抵在阿爾緹妮斯的脖子上,非常有效地阻止了卡布斯和奧利的新一輪的進攻。


    有她作為人質,卡布斯和奧利根本無法動彈,隻能束手就擒。


    他們被強行壓跪在地上,心中焦急地看著被夏爾曼挾持的阿爾緹妮斯。


    她被帶到了神廟的階梯上。


    “你想怎麽樣?”阿爾緹妮斯強忍心中的懼意。


    “你這麽聰明,難道還猜不到嗎?”夏爾曼背著月光的臉驚悚猶如魔鬼,看她的眼神卻消弭了殺氣,看她看得很仔細,就像她是一件極為珍貴的東西,


    突兀地,他的手撫上她的臉。


    她瑟抖了一下,看見他眼底深處有一抹奇怪地光輝。


    “從你在議事殿出現的時候,我就在想,你的最終目的到底是什麽?警告,提醒,攤牌,看來是一石三鳥,可是我知道你在這背後還隱藏了一個更大的秘密,如今看來我是猜對了,那些不過是表麵作用,其實真正的目的卻是為了這場逃離精心的布得局。”


    他仿佛洞悉了一切,慢條斯理地繼續說道,“第一,你故意讓埃勃拉皇帝發現你利用了他的感情,進而感到憤怒,但是他憤怒歸憤怒,卻仍是不忍心傷你,於是,為了害怕自己會在盛怒之下傷到你,他對你避而不見,而就是這個避而不見,讓你鑽了空子,輕鬆地躲過他的眼皮來籌備你的計劃。”


    他就像野獸,對於捕獲地獵物不著急吞食,反而無情的玩弄。


    “第二,你讓辛克斯·摩納在殿外聽到我們三人的對話,好讓他了解到埃勃拉皇帝為了你可以不惜一切,包括和我的合作。而後如你所想,辛克斯·摩納為了埃勃拉勢必會答應幫你。而對於我,你利用了,也防範了,但是在赫梯一戰,亞述的軍隊受到重創,你大概以為我正為此頭疼不已吧,根本不會注意到你的行動,從而忽略了。”


    他說得一點都沒錯,阿爾緹妮斯正是如此想的。


    “可惜你錯估了,這種失敗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他說得毫不在乎,就像生命對他而言比塵土還不如,狠絕地令人發指。


    “所以,你一直在暗處觀察我?”


    “沒錯!而你沒有讓我失望。”


    阿爾緹妮斯強忍心中的懼意,逼迫自己勇敢地麵對他,“你到底想怎麽樣?”


    夏爾曼聽了像是覺得這個問題很深奧,開始沉思,開始思考,但一看就知道是故意的。


    他心裏早已經有了答案。


    不知道為什麽,阿爾緹妮斯就是知道。


    “這個世界,不該有你這樣的女人……不該的。”他突然低沉地呢喃。


    什麽意思?


    阿爾緹妮斯不明白。


    他撫弄她臉頰的手沒有停,極為的溫柔。


    猛地,他低下頭,狂烈的輾吻著她的唇,像是在吞食她,恣意侵略,如疾風暴雨般深吻著她,狂野得令人消受不了,


    阿爾緹妮斯先是被嚇到了,而後才開始掙紮,在無法抗拒的情況下,隻能再次用牙齒抵禦,她咬破了他的唇,他卻依然沒有放開她,混著血,他比先前更狂野地吻她,她嚐到了血的鹹腥味。


    他吻得很有力,仿佛這是他這輩子做過得最專心的事情,傾注了所有。


    奧利和卡布斯眼見,拚命的想起身救她,但被人束縛著,根本動彈不得。


    一吻過後,夏爾曼眯起雙眼,撫觸她因為紅腫而豔紅如血的雙唇,眼神開始迷離,眼眸裏似乎多了一些東西――一種很深的複雜,“曾經,我想過要囚禁你,但像你這樣的女人,即使囚禁是也無用的。”


    她用手背擦拭被他強吻過的唇,看起來很憎惡他的碰觸。


    他倏地睜目,冷冽的寒風在眼裏驟起,“真可惜……”冷凝中似有一種感歎在他唇齒間徘徊。


    阿爾緹妮斯察覺到他的語氣開始改變,如果之前是寒風,那麽現在就是颶風。


    “美麗的女人有很多,聰明的女人也很多,但是既聰明又美麗的女人卻可遇不可求,如果真遇到這樣的女人,就算不惜一切代價我也要得到她,但如果遇到了,卻發現這樣的女人永遠不會屬於自己,那就是一種致命危險,我和埃勃拉皇帝不同,我絕不會讓這種危險繼續存在下去,甚至是被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女人耍得團團轉。”他捏住她的下頜,逼迫她看向他。


    他的表情森冷得讓人不寒而栗,“你不屬於我,過去不會,現在不會,將來也不可能會。”


    話落,她已被放開,可她卻沒有感到安心。


    他手裏的劍在月光下閃出道道寒光。


    她驚懼地退後。


    因為那把劍直直地抵向她。


    這是很濃的殺意!


    “殺了你,是最好的辦法。”


    “皇妃!!”卡布斯和奧利驚恐地看著這一幕,這個男人不是開玩笑,他真的是想殺了她。


    “如果你現在殺了我,你無法向赫梯交待。”


    “你是死在埃勃拉。”夏爾曼提醒她。


    阿爾緹妮斯一顫,明了這是什麽意思,現在她在這裏被殺,沒人會知道是他所為,她死在埃勃拉,就是埃勃拉的責任。和亞述一點關係都沒有,而他自然也會殺了卡布斯和奧利,如此赫梯就不會知道亞述和埃勃拉合作的關係。


    所有的矛頭都會指向埃勃拉。


    到時候,亞述就漁翁得利了。


    不!!她在心裏疾呼。


    她不能死,不能,絕不能!!


    這時,她忘記了自己還是一個身懷六甲的女人,迅速轉過身體,向夏爾曼相反的地方奔去,但是夏爾曼一把就抓住了她。


    她驚恐地掙紮,隻想著逃開,完全忘記了腳下是不平的階梯,那隻是發生在一轉瞬間的事情,她腳下一滑,無法維持平衡的身體朝後方倒去。


    她沿著階梯一路滾下來,由於慣力地作用,她身體即使在地麵上是也沒有停下,連續滾了好幾圈,最後額頭撞上了地麵上凸起的石塊,才停了下來。


    很快她就感到粘稠的鮮血沿著臉頰滑落,猛然地疼痛讓她幾乎昏死過去,但小腹傳來的疼,疼得更為劇烈,讓她又清醒了過來。


    某種溫熱的液體,從她腿間滲出,在沙土上匯聚成一灘血漬。


    “皇妃!!”卡奧利和卡布斯開始奮力反抗,或許是救主心切,壓製他們的亞述士兵被他們瘋狂的舉動嚇到了,瞬間被擊倒。


    卡布斯率先衝到她身邊,“阿爾,別害怕,我會救你的,我會救你的。”他將她緊緊護在懷裏。


    “卡……布斯,我的肚子……孩子……”阿爾緹妮斯拚命的吸氣,腹部劇痛讓她說不出完整的話。


    “沒事的,沒事的,我會救你的。”他抹去她額頭上的血,然後查看她肚子的情況,這一看他心都涼了。


    她裙裾上早已血染一片,滴落在泥土上的血匯聚成一灘血漬。


    在這樣下去,她會死的。


    他與奧利視線相對,眼裏都有著拚死一搏的絕念。


    夏爾曼象是死神一樣走來,他眼神複雜地看著孱弱地阿爾緹妮斯。


    “你放心,很快你就不會那麽痛苦了。”


    劇痛中,阿爾緹妮斯已經沒了說話的力氣。


    一股絕望,將她推入地獄的最低層。


    她泣血地在心裏呐喊,誰來救救我。


    誰來救救我!!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聽到了她的乞求,瞬時間沙漠裏的風開始狂肆起來,風氣雲湧,整個天空都被沙塵籠罩,那些細小的沙子隨著風的力道撲麵湧來,向小刀般割得人生疼。


    “陛下,是沙塵暴!!”


    夏爾曼被沙塵所擋,不得不閉上眼睛。


    這場沙塵暴來得異常凶猛,呼嘯的風,密密麻麻的沙子,就像蝗蟲過境,讓人無法抵擋。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場沙塵暴在逐漸停歇。


    等沙塵漸漸散開的時候,夏爾曼立即看向阿爾緹妮斯的所在地。


    但,那裏什麽都沒有。


    她逃走了。


    “陛下!!”一名士兵從沙土中爬起。


    幸好這座北城的牆夠高,抵禦了部分的侵襲,沒有讓他們受傷。


    夏爾曼陰沉著臉,“傳我的命令,派兵沿途搜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士兵領命,即可取傳達命令。


    “等一下!!”夏爾曼突然又改變了主意,“我要親自追捕。”說罷,他迅速扭轉身體,離開北城。


    待他們都走了,一隅的沙丘後,才有了動靜。


    竟然是阿爾緹妮斯他們。


    “阿爾,他們都走了。”卡布斯仔細查看四周後說道。


    他們是聽了阿爾緹妮斯的指示,才躲在沙丘後麵的,這就是所謂的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們隻是從原來地方挪動了幾步而已,但是在夏爾曼等人看來,隻以為他們是趁著沙塵暴的襲擊而逃走了。


    “我們……也……走……”氣弱遊絲的阿爾緹妮斯斷斷續續地說道。


    “好!”卡布斯將她抱起,“你忍一忍,等找個安全地方,我立刻救你。”


    “嗯……我撐得住。”


    奧利在前頭開路,他們從牆洞中鑽了出去,但是眼前是一片浩瀚的沙漠,因為沙塵暴的侵襲,已沒了任何道路的標誌。


    正在尋找方向時,他們聽到了馬蹄的聲音――是夏爾曼的追兵。


    迫不得已,他們無路可選,隻能慌不擇路。


    他們拚了命的奔跑,終於,沙漠盡頭出現了一片森林,沒有多想他們就躲了進去。這片森林仿佛最有效保護傘,讓他們甩到了身後的追兵。


    卡布斯和奧利在森林裏找到了一個天然的山洞。


    為了救阿爾緹妮斯,卡布斯立即為她接生。


    疼痛再次襲來,讓阿爾緹妮斯生不如死,劇痛沿著她每一根神經,進入她的四肢百骸,可是作為母親,她無法放棄,即使這種痛讓她連叫的力氣都沒有了,她還是硬挺著。


    她失血過多,又加上拖延得太久了,體能已經漸漸不支。


    可是每一次快要昏厥的時候,她都沒有忘記,在她的身體裏還有一個小生命的存在。


    不能放棄,絕不能放棄。


    這個孩子是她和薩魯的孩子。


    就是這股信念讓她獲得了無與倫比的力量,在最大的一次劇痛麵前,她都沒有低頭。


    “哇…哇…”嘹亮的啼哭聲,在山洞裏歡快的響起。


    在洞外守候的奧利聽到這哭聲,不顧一切的衝了進來。


    卡布斯雙手沾血的捧起嬰兒,眼淚嘩嘩落下,“奧利,是個小皇子,它還活著,很健康。”


    奧利當場跪在地上膜拜天與地。


    那是一種生命的喜悅,然而誰也沒想到,這個剛剛出世的小生命即將帶給阿爾緹妮斯的是一生一世無法磨滅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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