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九年。


    一九四零年的上海。


    “先生,坐車嗎?”


    “行行好吧,先生。”


    一個衣衫襤褸,頭發亂糟糟的女人,拿著破碗,向路上行人乞討。


    周圍的街道高樓聳立,電車慢慢開過,店鋪前麵都有一塊布招牌,迎著風飄揚。


    女人們穿著旗袍或者洋裝,男人們穿著西服和中山裝。


    拉黃包車的身影一閃而過,騎著自行車,戴著墨鏡的男人,開車的司機囂張地按著喇叭。


    甚至聽到一些唱片發出歌聲,還有男男女女的吆喝聲,在這繁華的街頭,又能隱隱約約聽到炮火聲。


    看到這一幕,林若棠如遭雷擊。


    她衣服雖沒幾個補丁,但也破損得厲害,她蹲在一條路邊,和要飯的沒什麽差別。


    要說和其他人有什麽不一樣,就是她的眼睛格外的亮,哪怕臉蛋的髒東西都結痂了。


    此時,林若棠神情呆滯,抱著一個破舊的包袱坐在牆角,嘴角抽搐著,


    “穿越大神怎麽看中我?”


    她上不如老,下不如小,這輩子就準備擺爛過了。


    林若棠畢業就在老家當了一年的鹹魚,沒想到老天爺看她太舒坦,直接給她扔到這個命如草芥的時代。


    她閉眼片刻,又睜開眼睛,還是那個場景,那條街。


    林若棠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原來的林若棠一無所有,一家子還是逃荒人員,隻有她活下來了。


    此時,林若棠在法租界,法租界現在還算安全,法租界還在法國人手裏,日本還沒做好和歐洲開戰的準備。


    不過,租界也隻有不到兩年的安寧。


    想到這裏,林若棠心裏一沉,租界的繁華和光鮮靚麗,和租界外破爛貧窮的街道,仿佛是兩個世界,這也是原主為什麽非要進租界來。


    林若棠坐在路邊,心裏淒淒慘慘戚戚,神情更加悲苦。


    “咕咕咕……”


    林若棠摸著肚子,站起來的時候,腿就像兩根麵條,不停的打顫。


    她懷疑原身就是餓死的。


    剛才要飯的婦女要到半個餅子,是人家吃剩的,她也不嫌棄,連忙咬一口,隨即跑回林若棠的旁邊。


    林若棠看向自己的旁邊,那坐著一個奄奄一息的小孩,看不出多大年紀。


    婦女將餅子喂給孩子,警惕地看了一眼林若棠,抱著孩子跑遠了。


    林若棠心裏羨慕,有媽的孩子是個寶,怪不得人家都說,寧願跟著要飯的娘,也不跟著當官的爹。


    她站起來剛走了一步,腳一軟,一個屁墩坐在地上,胃裏一陣絞痛。


    林若棠估計此刻自己連胃酸都幹了吧,再不吃東西,她得再餓死一次。


    她內心在掙紮,要是能活,誰想要死。


    “不就是要飯嗎?”


    她深吸一口氣,眼神在那些衣著華麗的人身上遊走,心裏默默給自己打氣。


    她剛走上去,就被旁邊抱著孩子的女人擠開。


    看了一下那大頭孩子,林若棠也默默走開。


    林若棠看到一雙皮鞋停在自己麵前,還露著長衫裏麵的西褲,甚至在他身上聞到一股中藥味,林若棠猜測他是中醫,或者在藥店工作。


    她抬起頭,就瞧見,年紀倒是四十左右的男人,這人眉眼溫和,看起來像是知識分子,他緩緩開口:


    “從北邊來的?”


    “是啊。”


    林若棠說話有氣無力,眼神卻亮晶晶瞧著麵前這男人。


    隻見這人拿出一個油紙包著的燒餅。


    林若棠聞著麥香,魂都被勾走了,眼神直勾勾看著燒餅。


    章鎮華將餅子給林若棠,目光滿是慈愛,要是自己女兒還活著,大概也這麽大了。


    林若棠拿著餅子就往嘴裏塞,差點被噎得喘不過氣。


    等林若棠回過神,看著中年男人的背影,她連忙追上去,


    “這位先生,我叫林若棠,等我找到工作,一定來謝謝你。”


    章鎮華聽到林若棠這麽說,還是很詫異,現在讀過書的女學生就少,這姑娘一看就讀了不少書。


    他心裏可惜要是和平時代,怕是有不錯的工作,更會有份美好的婚姻,一輩子平安幸福。


    “我叫章鎮華,在前麵濟仁堂工作。”


    他隻是微微點頭,不再多說,大步消失在人群裏。


    林若棠眼淚順著眼角流下來,鼻子通紅。


    剛才她表麵鎮定,內心已經一團糟,整個人都籠罩在一團黑霧裏,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穿越之前,她也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現在是一個混亂的時代,不說普通人,就是那些名門望族,在這個時候也得脫層皮。


    林若棠記得自己的奶奶,當初還是有錢人家的小姐,在鬼子打來的時候,連夜跟著家裏人逃命,生生跑斷一根腳趾。


    她奶奶的父親還是當地有名的商人,麵對著這一切,沒有任何辦法,隻能帶著妻兒老小連夜翻過大山逃走。


    想到這裏,林若棠不禁打了一個冷顫,她真的能在這個世道活下去嗎?


    林若棠吃完東西,有點力氣,她就琢磨起來,接下來怎麽辦?


    她想到一個辦法,沿著街道一家家地去問,看有沒有店鋪招人幹活。


    “請問……”


    她話還沒說完,店鋪的人直接將她轟出來,嫌棄的揮著手,


    “走走,別弄髒我的地!”


    林若棠問了不少地方,人家連話都不讓她說完,她越發覺得章鎮華的好。


    天色快黑了,晚上有法租界的巡捕房巡邏,要是被發現,可會被攆出去。


    林若棠左顧右盼,想要找地方躲避,但能躲的地方早被人占了。


    她拖著腳步,神情迷茫,仿佛一具傀儡。


    現在剛出春,天氣還是有點涼,她是又餓又冷,緊緊抱著懷裏的包袱。


    這個時候,幾個穿著黑色衣服的警察出現了,提著棍子,騎著自行車,林若棠嚇得四處亂竄。


    章鎮華在店裏,見到林若棠慌亂不知道往哪裏躲,便歎息一聲,對徒弟李福說道:


    “後街不是有個廢棄的柴火棚子……”


    “師父,你心也太好了,咱們……”


    李福還要說什麽,隻見章鎮華眼睛一瞪,李福立馬閉嘴,章鎮華神情嚴肅,


    “你要再管不住嘴巴,我就送你離開這裏!”


    李福低下頭,心裏不舍上海熱鬧繁華的生活,隻能憨笑一聲,


    “師父,別送我走。”


    他眼神暗暗,麵上帶著憨厚的神色。


    章鎮華又從抽屜裏拿出兩塊綠豆糕,這是來買藥的朋友送的,他遞給李福。


    李福走出來,找到林若棠,他板著臉說道:


    “跟我走吧!”


    林若棠感覺心裏怪怪的,總感覺這人的眼神沒那麽多善意。


    她眼神警惕,緊緊盯著李福,有些不敢接綠豆糕,萬一這人是要將自己賣了呢?


    “我們店後麵有個棚子,你可以先去那裏落腳。”


    李福心裏不耐,指了指藥店,林若棠這才發現,自己走到濟仁堂的門口了。


    她看到櫃台後麵的人,正是給她燒餅的男人。


    林若棠隻能向章鎮華鞠躬,表達自己的感激。


    林若棠跟著李福去了店麵後麵,後街很窄,兩人通過都很擠。


    街邊挨著河,沒什麽人,稀稀拉拉幾個破爛棚子在河邊的泥堆上。


    棚子歪歪扭扭,一些稻草四處散落,很久沒人來的樣子,屋子裏麵有一些雜亂的柴火渣和煤渣,是間廢棄的柴房。


    林若棠也不嫌棄,要不是章鎮華心好,她隻有被攆出租界,指不定命都保不住。


    林若棠從破爛包袱裏拿出水壺,小心地喝著水,看著手裏的綠豆糕,像是什麽絕世珍寶,放在嘴裏抿著。


    她要省著吃,明天還沒著落,不能老靠人家,不然真成了要飯的了。


    她坐在草棚子的角落,一邊琢磨身體裏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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