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事不能明天說?快到爺身邊來,別敗了爺的興致。”此刻沈重德滿肚皮的花花腸子,滿腦子的翻雲覆雨好事。


    萬氏有些惱了,但她不敢惹沈重德。


    她捂住自己的臉,徒然嚶嚶哭起來,“二爺,妾身終於把您給盼回來了,您得給妾身做主啊!”


    沈重德最煩女人在他麵前哭,“是不是春桃那小賤人又招你了?我不是告訴你了麽,你是主,她是仆,就算爺睡了她,她也是個下人,是個奴兒,你想怎麽收拾她都成。”


    “不是春桃。”萬氏小心冀冀的觀察著沈重德的情緒,“年前大伯不是說要賣掉這宅子去京城麽?咱們一直拖著沒讓阿娘出手,可就在昨日大嫂嫂從京城回來,說就為賣宅子之事回來的,這次必須把宅子賣掉,然後把阿娘一並接到京城裏去。”


    沈重德一聽這話,酒意突然上湧,說話也有些含糊了,“你說說……說什麽?老大真敢打這房子的主意?我呸,阿娘還活著呢,我們又沒分家,他說賣就賣?賣了他請咱們兩個一並去京城也就罷了,竟隻說接走阿娘。哦,讓我兩個去露宿街頭自生自滅麽?”


    萬氏的眼淚實在是忍不住,下午她和薑太太因此事發生爭執,薑太太還給了她一巴掌呢。這會兒印兒雖沒了,但想起來半張臉仍是痛的。“我瞧著阿娘是願意咱們一起去京城的,是大嫂嫂說京城宅子貴,地皮也貴,賣了這祖宅的銀子隻能買間二進二出的宅子,屆時他們一家住個院子,阿娘養老一個院子,根本沒咱兩個落腳的地兒。”


    “欺人太盛。”沈重德怒意伴著酒意又往腦子裏衝,“我也姓沈呢,都是阿娘身上掉下來的肉,憑什麽他沈重霖住繁華的京城,而我就得呆在這破落的下河縣?”


    “阿娘睡了沒?我現在就找她說理去。”


    沈重德步子搖搖晃晃,萬氏假裝拉了拉,好像她盡了力仍沒拉住似的。


    吉祥端著醒酒湯回來,看見二爺又出去,“二奶奶,二爺不要醒酒湯了?”


    “把醒酒湯給我,你跟著二爺,不管他做什麽都不要攔他。”


    吉祥聽話,交過醒酒湯便緊步跟上沈重德。


    這些年,薑太太以勤儉持家為板條,整個沈家也就蘇瑜嫁進來的那幾個月晚上條條屋簷下掛了照路的燈籠。蘇瑜走後,沈家又恢複了黑燈瞎火,走路能磕著頭的漆黑日子。


    福春院,薑太太將歇未歇,下午老二媳婦和老大媳婦鬧了一場,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手心手背都是肉,弄得她現如今是柔腸百結,左右為難。


    馬嬤嬤一直侍候著,困得眼皮打架也不敢下去歇息,怕薑太太真決定賣了房子,不帶她這個管家婆子進京享福去。


    福春院的門突然被人拍得‘啪啪’響,嚇得薑太太渾身一哆嗦,忍不住怨道:“唉喲,這又是哪個索命的哦。”


    “呸呸呸……。”馬嬤嬤忙安撫薑太太,“太太可別說這不吉利的話,我瞧瞧去。”


    馬嬤嬤拉開院門,剛把沈重德看清楚,就被沈重德推倒在地,立馬摔了個狗啃泥,“唉喲,我的牙,我的牙。”


    薑太太聽見馬嬤嬤的哀嚎聲,以為家裏進了賊,心突突往後迸,忙嚇得往床角躲。


    待到看見是沈重德,這才一顆心放回肚子。“唉喲,我的兒,你嚇死為娘了。”


    沈重德兩隻眼像兩顆帶火的球,他一眨不眨的盯著薑太太。


    薑太太才緩沒多久,又不得不恐怯起來,“我的兒,你這是怎麽了?你不是去縣上吃親家老爺的壽酒了嗎?這會兒打哪兒回來?”


    “聽說大嫂嫂回來了,你要賣掉這宅子拿銀子進京給大哥哥置辦宅子?阿娘,我也是你親生的,你顧過我沒有啊?”


    沈重德不開口,一開口就逼得薑太太無言以對。心道萬氏那個小賤人,又不知道傳了些什麽醃髒話,盡讓他們母子生嫌隙。


    “你不就是嫌棄我沒功名,沒大哥有出息嗎?當年我和大哥一同進的書院,五十兩銀子的束修你嫌貴,舍不得給我出,是你讓我這麽沒出息的。現在想把我掃地出門,哪兒有那麽容易?”


    “我告訴你,這宅子是沈家的祖宅,你要賣,可以,至少得拿一半給我,否則我就和你們一起進京找大哥去,這日子要過一起過,不過大家都別過了。”


    薑太太被沈重德一聲高過一聲的吼叫震得怔愣掉,聽了兒子最後那句話,她不得不承認其實對於這兩個兒子,她心裏的那杆稱早就失衡了。


    沈重德說要賣宅子一半的銀子,那怎麽可能?隻拿一半的銀子去京城根本買不了二進二出的宅子,瞧著他這般不上進,整日花天酒地的二兒子,她會給自己養老送終嗎?


    如今沈重霖很是出息,正是奔前程的時候,這沈重德要是跟去京城鬧騰,大兒子的前程豈不是要受影響?不,他不能去京城。


    “你個混賬東西,你還怪上了我,當初若不是你自己不上進不成氣候,我會隻讓你大哥哥去讀書讓你閑在家給我添堵嗎?如今你竟把你自己的不成氣怪在我頭上,如此忤逆不孝,你想把我們沈家的臉都丟盡是不是?”


    “早在大哥停妻再娶時沈家的臉就丟盡了,他拍拍屁股走了耳根清靜,留下咱們在太安鎮受人戳脊梁骨過了這麽久,是不是也應該對我這個兄弟感恩戴德啊?”沈重德想到在上河縣城碰到的蘇瑜,穿得那樣光鮮,人也越發標致,更想到她曾抬進沈家的那些嫁妝,如果不是因為沈重霖和蘇玫私相授受,沈家的日子那裏過得這樣拮據?如今想拋開他打祖宅的主意,做夢。


    “你……你……。”薑太太被自己的親兒子訓,滿肚皮的煩燥和怒火捂得她幾盡暈厥過去。


    馬嬤嬤被沈重德推得摔掉了一顆門牙,她捂著滿嘴血進來,來不及淨手就去扶住被氣得臉色發青發白薑太太,“太太,你怎麽了太太?”


    沈重德見薑太太眼白往上翻,所有的怒火也都收住了,這要是真把薑太太氣死了,他這忤逆不孝的罪一坐實就得去蹲大牢,那這宅子大哥想怎麽擺弄就怎麽擺弄,哪裏還輪得到他撒氣?


    “阿娘,你怎麽了?阿娘,都是兒子不孝。”沈重德開始說軟話。


    馬嬤嬤急道:“二爺別說了,快去請大夫,快去。”


    沈重德跑出去請大夫不久薑太太就緩過了。


    她握著馬嬤嬤的手,隻顧自己發泄,淚水如洪,哭得聲嘶力竭。


    馬氏得知福春院發生的事,隻冷笑了一聲,“還有力氣哭,氣得不惱火嘛。”


    “二爺灰溜溜的跑出去請大夫,奴婢看二爺也嚇壞了。”吉祥說。


    “他是怕真把薑太太氣出個好歹來,他可是要坐罪的,外頭花花世界多美好啊,誰願意去大牢裏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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