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瑩娘心虛萬分,牙齒嚇得咯咯作響,這廳中有炭暖,可她的後背冷汗直冒。


    蔣氏看到香瑩娘如此不中用的樣子,也是心虛,但她仍梗著脖子硬著頭,“你少嚇唬我,別以為你說報官我就會怕你,香瑩死了,香瑩娘是苦主,就算告官官府也不會聽你一麵之詞。”


    蔣氏語聲一落,秋荷打簾將袁嬤嬤放進來。


    袁嬤嬤一到就朝餘氏和蔣氏福了身,爾後才道:“奴婢聽說香瑩死了,香瑩娘告到二太太這裏,說是我們姑娘逼死了香瑩那孩子。我們姑娘素來善待仆婦使役,犯再大的錯也不過是罰些月奉罷了。我估摸著姑娘受了冤枉,更想著這其中是不是有誤會,就去打探了一下,沒想到還真打探出些事情來。二太太,老奴找到了能替我們姑娘辨明清白之人,還請二太太聽她說說話,也好還我們姑娘清白,還香瑩一個真正的公道。”


    袁嬤嬤本就是孫府的老人,隻因孫玉漱嫁去了蘇家,她跟去侍候。餘氏對她客氣,“袁嬤嬤,不知你說的人在哪裏?”


    “在外頭候著,就等著二太太三太太傳話呢。”


    餘氏看了一眼茫然的香瑩娘,又看了眼不知為何突然得意起來的蔣氏,開口咐咐,“那就請進來吧。”


    不論一會兒進來什麽人,蔣氏都會一口咬定他是蘇瑜的人,甚至可以杜撰說她是蘇瑜買通的人。“袁嬤嬤打瑜姐兒出生就在她身邊侍候,自然凡事都要替她操心。瑜姐兒才到京城一日,府中丫頭還沒混個熟臉兒呢,我倒要看看袁嬤嬤能找來什麽人替瑜姐兒辯明清白,哼……。”


    蔣氏這話的意思餘氏很清楚,她是在說袁嬤嬤找來的人不可信,可若是能信她還是願意相信,畢竟事情拖得越久最後就隻能拖到老太太那裏去,若是讓老太太知道她連這點府務都處置不好,定是要失望了。


    蔣氏目光慢慢悠悠的朝門口看去,在看到進來的人時瞬間覺得一臉的血色褪了個幹淨。


    “你……,你……,混帳東西,你不在青暉院當值,跑到這裏來多什麽事?”


    餘氏也很驚愕,“那媽媽,你怎過來了?”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在青暉院當差的那婆子,昨夜她才受了蔣氏一記窩心腳,現在胸口還痛著呢。


    那婆子跪在地上,拿眼瞟了蔣氏又快速收回目光,對餘氏說:“二太太,奴婢聽了香瑩上吊的事就覺著心裏頭難受得緊,也很是想不通瑜姑娘一個小姑娘怎麽就那般招三太太記恨。昨兒上半夜景暉院發生什麽事奴婢不知道,但出事前青暉院出了什麽事,奴婢碰巧給遇上了。”


    上半夜,青暉院!


    香瑩娘由跪改癱,目色再也無光,先前在餘氏麵前的振振有詞,此刻便是難吐半字。


    蔣氏隻覺喉嚨有血腥,她不知道那婆子知道多少,但她的話還是讓她感到不安。“我青暉院上半夜哪兒有什麽事?有事也是嬉姐兒打景暉院重傷回來,你趕緊給我滾出去,否則你膽敢冒犯主家,我就敢把你賣去做苦役。”


    那婆子一聽,胸口更痛了,她還沒好全乎兒呢,三太太又說要將她賣去做苦役。那婆子心一橫,想到什麽說什麽,“三太太,您可不能這樣啊,奴婢是個老實人,當了那麽久的差從未出過半點差錯,對主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是?”


    “昨兒上半夜香瑩娘從角門鬼鬼崇崇溜進來,奴婢去收月下吹曬的陰米,彎著腰正巧沒讓她看見。奴婢擔心她使壞,小心跟著她見她到了三太太屋裏。奴婢當時還想著既是來找三太太就該沒事,正準備抽身時聽到香瑩娘的驚叫聲,嚇得奴婢站住腳。”


    “奴婢怕三太太出事就站在窗外悄悄往裏看,沒想到竟聽到三太太交待香瑩娘讓香瑩拎著下了蒙汗藥的茶給瑜姑娘送去,初始香瑩娘以為是要命的毒藥才嚇得叫出聲來。奴婢不清楚三太太和瑜姑娘有什麽過節,可奴婢隻是個下人,要是讓三太太知道奴婢偷聽,這份要緊的差事肯定就沒了,這才沒將事情曝出來。悄悄離開不久,景暉院就出事了,奴婢也以為定是瑜姑娘中了套,沒想到竟是嬉姑娘被婆子抱了回來,還受了傷。奴婢嚇得不輕,更是不敢多言。”


    “昨兒夜裏香瑩上了吊,天剛亮香瑩娘就到了青暉院,正巧又讓奴婢給遇上了,奴婢想著都出事了,香瑩娘怎麽還偷偷來找三太太?香瑩娘哭得厲害,奴婢才知道是香瑩沒了。三太太一聽立即就將此事栽到瑜姑娘頭上,讓香瑩娘到二太太麵前來喊冤,說是最好鬧到官府去,將瑜姑娘的名聲搞臭,這裏不比得什麽上河縣,老太太定會有所顧忌而不敢強留瑜姑娘,正巧就能將她趕出孫府。奴婢聽了嚇得不清,想著瑜姑娘可不能受這不白之冤,便跟著三太太和香瑩娘到了二太太這裏,隻是奴婢遠遠躲著不知這院裏到底是何情況。那時袁嬤嬤見著奴婢,瞧奴婢神情不對便問了原因,奴婢說了首尾,她這才領著奴婢前來替瑜姑娘證清白。”


    那婆子說得唇角白泡翻飛,道出的話卻讓這個廳中針落可聞。


    想不到這其中竟還有個這樣的緣故,如此一來香瑩娘也是知道那蒙汗藥之事,香瑩為此丟了性命她還跑到青暉院讓蔣氏當槍使。


    餘氏冷冷的瞥著蔣氏,嗤之以鼻。


    蘇瑜倒還鎮靜,畢竟她猜到的事實與那婆子說的相差無幾。


    蔣氏受了指認,還是被自己院裏當差的狗給咬了,一時氣血上湧,跨上前就給那婆子一巴掌,“下賤的娼婦,你敢在這裏胡言亂語毀我名聲,是誰給你狗膽,來人啊,找人伢子過來,我要把她賣去做苦役。”


    按說那婆子如此背主,而蔣氏想到懲罰她的方式卻是賣去做苦役而不是報官,足以證明她心虛。她心裏更是清楚若是報官,她的名聲以及孩子們的名聲前程就都毀了,更得連累孫家,那時老太太是不會放過她的,老太太最有權處置她。


    “三弟媳這是做什麽。”餘氏起身,毫無表情的看著她。


    那婆子被打得臉紅腫大片,足見蔣氏下手有多重。


    “二嫂嫂,你別聽這瘋婆子胡說八道,昨夜就是妨姐兒和嬉姐兒跟瑜姐兒鬧著玩兒,你看受傷的還是我的嬉姐兒,瑜姐兒不好好的站在這裏嗎?”蔣氏為了三房兩個姑娘和自己的前程,有意放低姿態求餘氏放過她。


    “嬉姐兒受重傷。”餘氏歎道:“香瑩卻為此事丟了性命,你以為一句玩笑就能描補過去?”


    “不……香瑩,香瑩不過就是個奴婢,我怎麽可能去害一個低賤的奴婢。”蔣氏沒在餘氏那裏看到一絲希望,急得胡亂說話。


    香瑩娘一聽蔣氏這樣說她死去的女兒,那可是她親生的,一時怒從心起,“三太太,做人要有良心啊,我們做奴婢的是低賤,但好歹也是有名有姓的。早知你如此惡毒,我就不該答應你利用香瑩的死往瑜姑娘身上潑髒水。”


    “住口,你們……。”蔣氏指了指那婆子,又指了指香瑩娘,“我跟你們到底有什麽仇怨,你們要合起夥來害我?”


    香瑩娘痛哭道:“我的香瑩啊,你死得好冤啊,阿娘不該助紂為虐,不該為了兩百兩銀子去陷害無辜,更不改為了兩百兩銀子把你一直放在屋裏不發喪啊!”


    蔣氏的戲又演砸了,如意算盤再一次落空。


    “你還敢胡說八道,我現在就扯攔你個賤婦的嘴。”


    蔣氏上前撕扯香瑩娘的嘴巴,餘氏嚇得不輕,趕緊叫秋荷進來阻止。


    “住手,住手……。”


    秋荷打簾,周老太太散著花白青絲在章嬤嬤攙扶下走進來。她剛醒就聽說又出事了,連梳洗都來不及便匆匆往霞暉院裏趕。一進門就見蔣氏在發威,要撕婆子嘴巴。


    “阿娘,您怎麽過來啦?”餘氏趕緊上前扶住她,蔣氏嚇得眼神直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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