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僅在那裏挖了個大池子給桐姐兒冬日裏嬉水,還在周遭搭了草棚,將溫泉冒的熱呼氣兒出不去,滋生了不少的瓜果綠菜,供應自家酒樓,生意異常火爆。


    袁嬤嬤覺著蘇瑜走在這莊子裏像逛自家院子,毫不陌生。


    蘇瑜站到一處矮牆邊,在她的記憶裏這裏有兩架紅薔薇,陽光下葉子碧綠瑩亮,露珠兒凝結在葉尖兒,瞧著格外的清新可喜。周圍會在七八月盛開姹紫嫣紅的牡丹,斑駁的花影照在地麵上,微風掠過,樹葉自由自在的舒展。


    桐姐兒愛在這裏撲蝶。


    姑娘看著一麵光禿禿的矮牆發什麽呆?袁嬤嬤輕輕喚出聲,“姑娘。”


    蘇瑜收回心神,蓮步續起,“嬤嬤,過了正月你往梧桐山莊發消息,問問大有和祥子一家願不願意到京城來侍候,若是願意就快些動身進京。”


    姑娘這是又要另立門戶?都依上王爺了,怎還會住到這裏來?莫不是又碰個負心漢?袁嬤嬤一邊止不住的聯想,一邊彎身應,“是。”


    芙蓉樓外的空地,正如蘇瑜所見那般空著,她示意朱算盤站到她身邊,指著一個位置,“朱爺,這裏有一脈溫泉,想煩請朱爺找人半個月之內在此挖出一個池子,並將溫泉水引到水榭閣。”


    朱算盤麵色一滯,他覺著這小姑娘在開玩笑吧,“雖說是正月裏,但隻要多出工錢挖個池子也不在話下,隻是姑娘,您怎麽知道這裏頭有一脈溫泉?”若真有一脈溫泉,十二萬兩銀子就不虧了。


    “朱爺隻管信我,事成之後自然不會虧待朱爺,且此事我就交付給朱爺。”


    她不願意說,朱算盤也是人精,不再追問,隻道:“姑娘如此信任朱某,就不怕朱某辦不成差事?”


    “朱爺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往後還有多仰仗之處,相信朱爺定不會讓我失望的。”


    這個蘇姑娘他暗中派人查過了,在京中乃是無名之輩,但出手卻是不凡。


    “蘇姑娘這般信任,朱某定不負所托。”雖然這份信任來得莫名其妙。


    馬車穿過薄薄的雨簾,街道上不少行人撐著油紙傘,蘇瑜手中握著的手爐溫度已是大不如前,袁嬤嬤心裏盤算著回府立馬就朝上河縣傳消息去。


    馬車停在孫府門口,蘇瑜落車竟見餘氏母子也剛落車的樣子。


    孫嫻親熱的迎上來,“阿瑜你這是去哪兒了?”


    蘇瑜主仆朝餘氏行禮,“二舅娘,雍表哥。”


    餘氏對蘇瑜的謙遜很滿意,眼中也多少露出些許同情,雖說有老太太庇護,終究是個沒阿爹阿娘管的。聽說大房大伯近日為孫妤的事急得焦頭爛額,想著蘇瑜出了事,除了老太太怕也沒幾人為她真正操心。


    “都進去吧,別淋濕了鞋襪。”餘氏溫和的點頭。


    孫嫻挽著蘇瑜跟在餘氏後頭,進府後漸漸落下有兩丈餘,她悄悄俯在蘇瑜的耳邊,“我外祖母想給我雍表哥搓和親事呢,對方是巡城禦史家的外甥女,我阿娘瞧著挺滿意,等雨歇了就去祖母跟前回話,我怕是很快就要有嫂嫂了。”


    巡城禦史,在京城官史中排在倒數末幾位,也不知那文老太太怎麽想的,居然願意就下結親,這可於孫學雍的前程毫無助益啊!再說,孫學雍要娶的可不是這個巡城禦史家的嫡次女。


    “去回祖母,這麽說你阿娘是答應了的?可是二舅舅的意思呢?也讚成?”


    孫嫻看著前頭自家哥哥挺撥俊朗的背影,她是不滿這門親事的,“終究是我外祖母搓合的姻緣,前些時候我們兩家因為王家之事鬧得那般不愉快,若是這次再忤外祖母的意,隻怕這兩家關係真要僵了,我阿娘這般考慮的,多半我阿爹也不會有疑義。”


    那可不見得,二舅舅孫廷梧置身官場,深知某些門道。那皇帝後宮與前朝盤根錯節牽連頗深,放在官宦之家不也同個道理?誰不希望自家子女所結之親於自己家前程有助益?


    蘇瑜猜得不錯,餘氏回到霞暉院,在書房中將此事一提,孫廷梧的眉頭就皺得能夾死蚊子。


    “巡城禦史張征的外甥女,人品家世你可都了解清楚了?”餘氏處事是個妥貼的,既然拿到他麵前說,該是了解過的。


    餘氏說:“隻聽我阿娘提了一嘴,那姑娘姓顧,自幼失了雙親養在張禦史家,張禦史的夫人鄭氏膝下隻得兩個兒子,便對這個外甥女如珠如寶。那顧姑娘年方十八了,鄭夫人一直沒替她尋到合適的人家,便一直在家耽擱著。”


    說得如此詳細,莫不是已見過?“你見過了?”


    餘氏笑著搖頭,“哪能見過,家裏還沒通過氣兒呢,那能就相看,妾身沒那麽不懂規矩。”


    到是他急了,“雍哥兒呢,他什麽意思?”


    “今日阿娘見著他倒是很親熱,雍哥兒也是個孝順的,他不敢忤逆長輩的意思。”餘氏很為這個兒子驕傲。


    孫廷梧很猶豫,雍哥兒年紀尚輕,在親事上不說高攀但也不能低就,“晚點你去跟阿娘提提,看看她的意思,她要是問起我,你就說我不同意。”


    餘氏點點頭,她也希望自己兒子尋個門當戶對的,或許高攀上好姻緣,至少在他的前程上頗有助益,“若是阿娘念著與餘家的情分應了呢?”


    孫廷梧默了默,“那便找個契機相看一場,有緣這親事便結事,無緣也不能累及人家姑娘的名聲。”


    晚飯後,餘氏帶著近身嬤嬤前往瞳暉院。


    廊簷下燈火朦朧,因著下過雨的緣故,空氣裏濕濕潤潤。


    攜裙轉過影壁,正遇秀娟從抱夏裏出來,她見著餘氏,先是福了一福,“二太太,您來啦。”


    餘氏頜首,隨口說,“老太太呢,我過來瞧瞧她。”


    “在裏屋呢,溶姑娘正陪著說話。”


    孫玉溶也在,但餘氏並未猶豫,孫玉溶畢竟也是雍哥兒的長輩,她聽聽這些事也能出個主意。


    秀娟卷起珠簾,餘氏笑望屋子裏的周老太太和孫玉溶,“溶妹妹也在呀。”


    “下了雨,天冷路滑的,你怎的過來了?”周老太太嘴裏嗔怪,臉色倒是很高興有人來陪她說話,她老了,喜愛和氣,喜愛熱鬧。


    秀娟搬來繡凳放到孫玉溶身邊,孫玉溶笑道:“二嫂嫂快坐,我正和阿娘閑話呢,二嫂嫂也趕緊來湊個趣兒,好叫她老人家高興高興。”


    因為玉暉院的事,周老太太這兩日不大好過,餘氏是知道的。


    周老太太嗔瞪了孫玉溶一眼,“別聽她胡說,就數她嘴碎。好媳婦兒快跟我說說,今日你回娘家,你阿娘身子可還妥當?她沒怨我這老婆子沒去看她吧。”


    “哪兒能呀,我阿娘還念叨你呢,隻是她身子不大爽利,說是開了春日頭暖和了就來跟您說說話。”


    “有她惦記,我定好好保重身子。”周老太太客氣了一句,她心裏也在盤算著正巧餘氏在此,是不是要將雍哥兒與瑜姐兒的事提提,畢竟這兩個人年紀都不小了。


    餘氏見周老太太和顏悅色,便話轉正題,“阿娘,今日我阿娘給了提了莊事,是關於雍哥兒的親事。”


    周老太太心裏一咯噔,這事兒鬧得,怎的湊到一起了?


    餘氏沒注意到周老太太臉色的變化,繼續說,“那姑娘姓顧,叫顧清清,是南城巡城禦史張征張大人的外甥女,但因父母早故的原因一直養在張大人夫人的膝下,一直如珠如寶。我阿娘與張征大人的繼母是手帕交,對方提了此事我阿娘便記下了,她見過那姑娘說是極好的,不論模樣和品性都很周正,就是家世比咱們家略差些,兒媳不敢擅自作主,隻說要回來找二老爺問問,更要問問阿娘您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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