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時,關誌勇飲了半斤酒,暈暈糊糊倒頭就睡,夢裏盡是秋芽光,滑,白,嫩的身,軀,以及她因為恐懼發出一哽咽之聲,愈想愈刺激他的神智,緊緊抱著被子,腰杆筆直一下一下上挺。


    有根小拇指粗的竹管捅破窗紙,從竹管裏吹出一陣煙霧被關誌勇吸進鼻裏。他的夢境突然一轉,看到秋芽從井裏打出來渾身濕漉漉的樣子。她臉色跟死人一樣慘白,肩頸窩裏是他留下的暖昧痕跡。那雙閉著的眼睛突然睜開,卻隻見白仁不見黑瞳。


    關誌勇嚇了大跳,他的酒意也被嚇醒了,可他就是動不了也喊不出聲,隻能看著夢境裏的秋芽從井邊站起來,睜著沒有黑瞳的眼搖搖晃晃朝他走來。


    關誌勇嚇得大口喘氣,似夢話,似囈語,“你……你別過來,你過別來。”


    突然,一道如同井水般陰冷的聲音響在他的耳畔,“我已經死了,也見過了閻王,我向閻王告狀是你害死的我,閻王憐我冤死,特意為你準備了一架油鍋,等過兩日你被斬首後魂歸地府時好炸煎為我償命。”


    關誌勇一聽,瞬間渾身又冷又麻,就像掉進萬年冰窟窿般恐懼。他極力想說話,就是出不了聲,身體也想動想逃,偏偏又無法動彈。意識裏突然一片黑暗,廂房跟著死一般的寂靜。


    床邊立著雪嬌,很是嫌棄的言道:“這麽不驚嚇,沒出息還敢幹那令人發指的事。”


    蝶依笑道:“聽聽你剛才那陰測測的聲音,這深更半夜的,他又做下虧心事,能不被嚇死已經算好了。行了,咱們趕緊回景暉院交差吧,別讓王妃等久了。”


    次日,關誌勇在渾渾噩噩中醒過來,發軟的雙臂撐起半攤的身子,望著不遠處桌上的茶壺舔了舔幹涸的嘴唇。掀被下床,直接抱起壺中冷茶直接灌進喉嚨。等渴意得到緩解,忽然聽到外頭有兩個小廝在說話。


    “死得可真慘,聽說額頭直接撞在桌角上,硬是被撞出好大個血洞呢。”


    聽到‘死’字,關誌勇膽怯的咽了口咽水,尖起耳朵聽下文。


    “玉暉院的嬤嬤說,大太太愁得頭發掉了好些。”


    “那秋芽跟了妤姑娘那麽些年,處得跟親姐妹似的,被自己的夫君羞辱,投井沒死成,想不開又撞了桌角,那桌案是楠木的,結實著呢,人腦袋往上撞可不就要破個洞?”


    “昨夜老太太也醒了,沒想到後半夜秋芽還是尋了短。”


    “大太太要報官,老太太給按下來了,說是等關家姑爺醒來去回話,還不知道要怎麽著呢。”


    “還能怎麽著?秋芽再體麵也隻是個女使,關家姑爺賠些銀子這事兒也就結了。”


    “我告訴你啊,聽說秋芽撞桌角之後,咱們府裏突然起了一層白霧,還有值夜的人聽見鐵鏈上鎖的聲音,也不知道是不是黑白無常爺前來鎖魂。”


    “這些神鬼之事還是不要拿來說了,小心造了口業,死後下十八層地獄下油鍋煎炸。”


    “哐當……。”關誌勇手裏的茶壺掉在地上碎裂成片。


    “咱們進去看看,關家姑爺醒了……。”


    門外兩個使役一進來,就見關誌勇蒼白著臉色怔怔的看著他們,像是被什麽嚇著了,渾身正瑟瑟發抖。


    一個使役打了個千兒,“關家姑爺,您這酒醉得可真夠久的,我們老太太昨兒夜裏醒了,有要事尋你,差小的們來請。”


    關誌勇想到昨夜那個令他恐懼的夢境,咽了咽口水,故作鎮靜言道:“爺還沒用早膳呢,去把早膳拿來,爺用了再去。”


    那使役說,“關家姑爺,這老太太是我們府裏的大長輩,就是我們雍大爺知道老太太喊他,也是不敢耽擱的,您還是不要為難小的了,這就更衣前往瞳暉院吧。”


    不聽話就是忤逆長輩,關誌勇有心不去,也害怕自己造的孽會被周老太太告到官府去坐罪。穿戴整齊後隨兩個小廝出了門,快到瞳暉院時狀似無意的弱弱問了一句,“這府裏這樣清靜,可是出了什麽事?”


    走在前頭的兩個小廝互望一眼,右邊的小廝應道:“玉暉院的秋芽姑娘昨夜尋了短,出了人民,滿府的人都戰戰兢兢。”


    昨夜那不是夢,是真的,秋芽已經死了,也去閻王殿告過狀了,還說他過兩日就會被斬首,然後下地府去被油鍋煎炸。天啊!關誌勇腿腳開始打哆嗦,滿頭的冷汗順著頸子染濕衣襟。


    到了瞳暉院門口,秀娟來引關誌勇進去。


    此時廳上首位坐著周老太太,她臉色不霽,一副被打擊過後的疲態。左下首坐著像要將他生吞活咽的梁氏,孫妤將歡姐兒抱在懷裏坐在第二把圈椅上,目光嫌棄的瞪著他。隻有不黯世事的歡姐兒,玩著手裏的銅鈴當,天真的笑著。


    見著歡姐兒,關誌勇很是高興,更是沒想到對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孫妤會主動將歡姐兒展示在他麵前。秋芽那賤丫頭昨夜死了,今早他就被叫來瞳暉院說話,孫妤又抱著歡姐兒出現,關誌勇一時間腦依裏一團漿糊,弄不懂到底是個什麽狀況。


    “孫女婿給祖母請安,祖母您萬安。”


    周老太太鄙夷的別守頭去,“別,孫姑爺這一禮我老婆子可受不起。”


    “孫女婿是小輩,您是老祖宗,怎麽您都受得起。”


    周老太太沒答話,關誌勇也不在乎,徑直又站到梁氏麵前,笑得虛偽,“嶽母大人在上,受小婿一禮。”


    梁氏也別過臉去,連話都懶得與他說。


    關誌勇見狀,竟對孫妤擠眉弄眼,“阿妤,好歹幫我在嶽母大人麵前求求情不是。”


    “你省省吧,誰稀得你這些禮?”孫妤惡心的看著關誌勇,“秋芽昨夜撞桌角死了,現在整個孫府都知道了,你肯定也是知情的,因為你做出的肮髒事,無故害了一條活生生的性命,關誌勇,這條命你準備怎麽打算?”


    “一個丫頭片子,要是活著,我納了她便是,這要是死了,隨便多給點兒銀子厚葬,料想他老子娘也不會有意見,阿妤,你說是吧,回頭我再給你尋摸兩個更體貼伶俐的女使。”


    關誌勇自以為自己這番話說得真誠,因為先前他可是聽說秋芽那賤丫頭出事,嶽母要報官,是老太太按下她不叫發作。所以,這些話也算是說給老太太聽,好叫她知道自己這個孫女婿不會虧待她的寶貝孫女。


    且現在有個重要的事,夢裏秋芽說她見過閻王了,閻王要取他性命給他報仇,這京城可是不能再待了。伸手想逗逗坐在孫妤膝上的歡姐兒,關誌勇再一次勸道:“阿妤,跟為夫回湖州吧,眼看中秋時日越來越近,咱們這個時候起程正巧趕上中秋團圓,我阿娘還在家盼著她的寶貝孫女兒回去呢。”


    孫妤拍開他伸來的手,冷漠的盯著他,“你現在害了條人命,想一走了之?哪兒有這麽便宜的事?關誌勇,今日借著祖母的地兒,我最後再跟你說一次,我要跟你分開,最好老死不相往來,和離也好,被休也罷,甚至是你開條件,我都受得住。”


    關誌勇悄悄睨了一眼上頭的周老太太,她依然一副懨懨的樣子,對孫妤的話置若罔聞,“阿妤,我知道在秋芽的事情上是我不好,但你也不能全怪我啊,咱倆都別居這麽長時間了,好不容易在一處了,你還不準我進你的房,我這不是憋不住了才找上秋芽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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