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宗耀震愕得無法言語,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你說什麽?不是好好的嗎?母子平安,怎麽又說往後都不能再生育啦?”


    “李宴那個混賬東西,吃醉了酒,他摔倒了,我們憐姐兒好心去扶他,他卻把憐姐兒推倒在花圃裏,動了胎氣,導致難產,他自己倒嚇得跑路了。那接生的章三娘子說胎位不正,本來能隻保一個,但我們憐姐兒爭氣,那個哥兒腳先出來硬是將他生了出來,扯傷了憐姐兒的宮腹,往後想要再產育,隻怕是不能了。我在國公府裏守了這一天一夜,李宴那個混賬蓄牲硬是躲在外頭不見人,我憐姐兒在為他李家拚命呢,他不露麵他還是人嗎?”


    何氏悲痛萬分的哭訴。


    蘇宗耀聞此消息也是氣得吹胡子瞪眼,看著何氏哭哭囔囔的樣子也來了氣,“你這樣哭鬧有什麽用?當初這門親事可是你們想方設法要結的,明知那個李宴不是什麽好東西,非得往火坑裏跳,現在好了,憐姐兒已經是李家的人了,別說傷了宮腹不能再生,就算是因此而丟了性命,也是李家的鬼,你又能怎麽著?現在慶幸的是憐姐兒生了哥兒,往後終生有靠,你就知足吧。”


    何氏何嚐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她覺得憐姐兒受了這麽大的罪,受了這麽大的委屈李宴闖了禍卻不露麵,她心裏實在是氣忿不過罷了。


    “你訓我做什麽?難道我不該為我們姑娘抱不平嗎?你現在就派人往宮裏遞消息,我要見皇後娘娘,我不能讓憐姐兒這罪白受,我要讓李宴那個混賬付出代價。”何氏大言不慚,覺得宮裏的大門就是為她開的。


    蘇宗耀才從宮裏出來,怎麽可能又要因此事再去求蘇瑜?一天之內,他不能在蘇瑜麵前掉兩次臉。“不行,這或許是憐姐兒的命,你就認了吧。”


    何氏沒想到蘇宗耀的態度如此強硬,心中的怒火像加了炭似的燃得更旺了,“怎麽,宮裏那個是你女兒,國公府那個就不是了?你宮裏的女兒在享福,國公府那個在受罪呢?這事我要是不能為憐姐兒討個公道,我就不姓何。”


    何氏說完就往外去,蘇宗耀在後邊喊,“你要幹什麽去?”


    “我要進宮,我要見皇後娘娘,我要讓她為自己的妹妹主持公道。”


    進宮?沒遞貼子那不叫進宮,那叫闖宮,是要坐死罪連累九族的。蘇宗耀趕忙招呼門口兩邊的使役,“胡鬧,你們趕緊把夫人送回房去,看牢了,沒有我的吩咐不準放她出來。”


    “是,老爺。”


    使役將何氏架起往屋裏去,何氏不甘心的亂掙紮,“你瘋啦,你關我做什麽?放開我啊,放開我。”


    蘇宗耀隻覺一個頭兩個大,他也萬萬沒想到蘇憐能出這樣的事,懷著無比複雜的心情他去了鬆齡院。


    康媽媽回稟說大老爺來了,正歪在小榻上讓女使揉腿的徐老太太立即吩咐讓人進來。


    蘇宗耀作揖請了安,便將今日進宮的事說了。


    徐老太太還沒高興多少,蘇宗耀也將蘇憐的事提了。


    徐老太太沉了沉臉色,“你說得對,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就算今次憐姐兒死在國公府也是李家的鬼,這不是萬幸中沒出事嘛,往後還有個哥兒傍身,地位已然穩固,何必再把事情鬧大?還要鬧到宮裏去,傳揚出去不丟臉嗎?”


    “隻是我看何氏不依不饒的樣子怕是不想善了。”蘇宗耀太了解何氏了,她認定的事沒達到目的前都會不計後果的折騰。


    捧起一碗茶吃了一口,徐老太太歎息道:“這個媳婦的確是我當年看走了眼,隻是她既已是你的妻子,你就該拿出大丈夫的姿態好好的管管。瞧瞧這些年你都被她壓成什麽樣兒了?”


    蘇宗耀汗顏。


    徐老太太繼續說:“你如今貴為國丈,身份地位擺在那裏,何氏若不是受了你的福蔭庇佑,哪裏有如今的好日子過?自古夫為妻綱,都已經有把歲數的,還讓她牽著鼻子走像什麽話?”


    “阿娘教訓得是。”


    蘇宗耀不能指責徐老太太當年的錯配姻緣,他既娶了何氏便是認了,既然認了,所有罪和不快就得自己受著,怨不得旁人。


    “把何氏給我看住了,別讓她出了這門給咱們蘇家惹出什麽塌天大禍來。”


    徐老太太的聲音帶著警告訴意味,蘇宗耀拱手稱‘是’。


    蘇宗耀回去時何氏還在屋裏漫罵,蘇盼就在院子裏站著,也不敢進去。


    “阿爹。”蘇盼看著蘇宗耀來了,迎上去,“阿娘說的都是真的嗎?憐姐姐真的傷了宮腹往後都不能再生育了?”


    蘇宗耀沒有正麵作答,而是說:“你先別聽你阿娘胡咧咧,明日去國公府看看你姐姐吧。”


    “那阿娘呢,阿爹您一直要把她關起來嗎?阿娘又沒錯,她隻是想為姐姐討個公道而已。”蘇盼想不通,疑惑萬分的看著父親。


    蘇宗耀看著蘇盼澈澄的眼睛,實在不知要如何解釋,“我與你說不清楚,你隻需記著,咱們現在的一飲一食,一言一行都有人盯著瞧著,若是失了分寸闖出大禍來,就是滅頂大禍,可不是坐坐牢打打板子就能解決的事。”


    蘇盼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


    “你不需要太懂,隻需要克守本分就好。”


    說完這句話,蘇宗耀歎息著走開了。他落寞又徘徊的背影,讓蘇盼看得很難受。


    晚風拂過院落,阿娘還在屋子裏打砸一切能打砸的東西,她如潑婦般叫囔的聲音無比尖銳的刺破空氣,像細密的針紮進她的身體,侵入她的五髒六腑。這一刻,她似乎能懂阿爹的背影為何那麽徘徊和落寞。因為逃不掉,避不開呀!


    徐老太太的誥封書是三日後下來的,那一日徐老太太精神抖擻,不厭其煩的摸著她的誥命服飾,每一次撫摸,都覺得無比欣慰和滿足。


    因為何氏一直在府裏鬧騰,蘇盼便沒在蘇宗耀吩咐那日去黃國公府探望蘇憐,而是選擇在何氏請了大夫用了藥之後去的。


    黃國公府她也隨阿娘來過幾次,隻是這裏的二姑娘李楠眼高於頂,拿下巴尖對著她,她便不來自取其辱了。再次踏進黃國公府的大門,蘇盼也不想碰到李楠,快速去到蘇憐的院子。


    一進李家三院,領路的仆婦還沒走多遠,就撞見李宴滿臉怒意不知打哪兒衝出來,險些撞到仆婦。


    仆婦驚了一跳,看到是李宴又立即嚇得跪在地上,“公子爺。”


    李宴發泄般一腳踹到仆婦的身上,“狗東西,沒長眼啊。”


    仆婦挨了那麽重一踢,也不敢叫囔出聲,隻忙磕頭請罪,“公子爺恕罪,是奴婢眼瞎。”


    李宴極無風度的啐了一口,然後他終於看到同行的蘇盼了。


    蘇盼已經及笄了,一張臉微微長開,就像本是含苞待放的花沐了一夜春雨,綻得水靈兒水靈兒的,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李宴的眼睛就像雙道勾子狠狠的落在蘇盼身上,“這不是姨妹麽,常素少見你來府裏走動,今日怎麽有空過來?”


    蘇盼被李宴的眼睛盯著得心裏突突亂跳,曲了曲膝,“見過姐夫,我是來探望姐姐和外甥的。”


    李宴了然一般點點頭,視線在蘇盼身上上下亂掃,“我帶你去吧。”


    “不必了。”蘇盼不想和李宴待在一處,說句話都難受,“有這麽媽媽帶路,而且我也識得路,就不勞姐夫操心了,告辭。”


    蘇盼幾乎是逃走的,李宴看著她遠走的身姿,像一朵被風拂起亂動的花,風情萬種,不由讚道:“這小蹄子,想不到路走得這樣騷。”


    一路連走帶跑進了蘇憐的屋,不及人稟報便衝了進去。


    蘇憐乍一看到蘇盼,先是嚇了一跳,然後又麵露欣喜,“盼妹妹,你來啦。”


    蘇盼連忙整理好自己的心緒,來到床前,看著蘇憐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樣子很是擔心,“嗯,我來看看你,姐姐,你還好嗎?”


    “無妨,再過幾日我就能下地走動了。”蘇憐拉著蘇盼的手,看著她臉色有異,“你的臉色很不好,是出什麽事了嗎?”


    “沒什麽,就是擔心姐姐,在府裏走得著急了。”


    對於蘇盼的解釋,蘇憐沒有過多懷疑,畢竟她們姐妹倆雖然在有些問題上有分歧,但感情還是在的。“怎麽就你自己來了?阿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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