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第一次帶隊宣告勝利。手塚看著他拋開眾人之後露出了一臉得意,多半也猜出了他的心思。


    “今天晚上我陪你,你想去哪都行。”


    “哎呀,這麽大方,你不需要準備明天的比賽嗎?”不二臉上的期待與他的疑問正好相反。但是對於是不是真的需要占用手塚的時間來讓他陪自己閑逛,他還是有所矛盾的。


    “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完了。今天沒有必須要非得完成不可的工作。”手塚看出了不二期待背後的糾結,安慰道:“無論什麽時候,和你在一起我都不覺著是在浪費時間。”


    每當手塚用他那情緒不明顯的語調說出情緒如此飽滿的話的時候,不二總是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仿佛他的語言係統一下子宕機了。


    “那真是太好了。”不二如此回應。


    今夜的天空萬裏無雲,月亮仿佛收走了周圍群星的光亮,變得格外的明亮。


    街上的行人很多,大部分都是在被一夜的大雨催著回到家之後,終於再也忍不住,奔向海灘。


    不二並沒有什麽特別想去的地方。他們兩個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閑逛,慢悠悠的並肩走著。


    店鋪裏飄出來的音樂聲和大街上的人聲車聲交織在一起,本來喜歡安靜的兩個人也不覺著吵鬧。


    這種處在喧嘩中的安靜,不二隻有手塚在他身邊的時候他才有所覺。似乎隻要有對方待在身邊,就能自動和周圍的環境隔絕了一樣。


    他們在一間專營攝影器材的店鋪門口停下了腳步。不二站在櫥窗前看了一會兒,然後推門走了進去。手塚也跟著走進去。


    老板笑著喊了一句“歡迎光臨。”但他並沒有從櫃台裏走出來,似乎讓顧客自由閑逛選擇商品是這家店鋪的傳統。


    商品被陳列在有玻璃門和小隔斷的櫃子裏,裏麵的燈光色溫恰到好處,每一個小格子裏都有溫濕度記錄儀,和參數標識牌。


    不二一個格子一個格子的認真看,他並沒有特別的目的,也並不缺少設備。不過就像因為愛好而有了收藏的癖好的人一樣,


    像他們這種專業人士會時刻關心專業設備的更新情況,至於是否有用那是另外的事情。


    店裏的商品很多,但這些東西對於手塚來說幾乎可以算得上是陌生。至於上次的相機,是在谘詢了信得過的朋友之後,用銀子砸出來的。


    他帶著不斷學習的熱情待在不二的身邊,聽著不二跟他講那些他不太懂的術語。偶爾會提幾個問題。


    不二見手塚也如此有熱情,便更加滔滔不絕的講了起來。


    鏡頭上的參數要怎麽去看,每一個標識代表什麽意思,鏡頭參數所代表的取景範圍的差異,自動曝光和手動曝光要怎麽調,在那種情景下手動曝光要優於自動曝光,鏡頭的全畫幅和半畫幅有什麽區別等等……


    就好像要一股腦的挽回當初沒有說出自己為什麽會給自己網球絕招取那些奇奇怪怪的名字的遺憾。


    手塚喜歡聆聽不二說話,比起以前他木頭似的不懂得迎合,現在似乎慢慢摸索出了經驗,他隻要迎合本心就好,一切都可以順其自然。


    不二在他的理解範圍內講了一會兒,似乎是看上了某個鏡頭,然後就跑過去和店長聊了起來。


    聊了幾句之後,不二朝手塚看了一眼,對方意會的點點頭。知道他們的聊天時間會很長。


    他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然後推門走出了店鋪。夏天夜晚的炎熱並未因為太陽的離開而減弱。手塚沿街走了一會兒,不知不覺的走到了海邊,他看著洶湧的人潮從沙灘蔓延到遠處的海水裏,自覺這種環境確實不適合自己。於是他掉頭離開,在海邊的咖啡店買了兩杯冰咖啡,回去找不二。


    不二一直在跟老板聊攝影的話題,確實聊了很久,完全沒有注意到手塚的離開。等他結束聊天,一轉身,才發現身後空無一人。


    他四下看了看,看到了門口那個筆挺的背影。


    不二推門走了出去,在手塚回頭的時候說道:“哈!抱歉啊,把你一個人晾在那裏。”


    “沒什麽,你們聊得怎麽樣?”手塚說著把咖啡遞給了不二。


    “還不錯,老板以前也是個攝影師,不過後來不想東奔西跑了就開了這麽一家店。看在我們誌趣相投的麵子上,他給我打了折。”不二把袋子拎到半空中,像是小孩子在炫耀自己的新玩具。


    兩個人繼續沿街走著,這次是與沙灘相反的方向。他們互相靠的很近,但沒有牽手。


    那些有一搭沒一搭閑聊瑣事,街上行人接踵而至。他們來到一處廣場,擠進人群。廣場的一側有人抱著吉他在邊彈邊唱。廣場周圍有叫賣的小鋪,而另一邊伴隨著燈光與音樂的節奏,噴泉起伏流淌。


    對麵是一片薰衣草花圃。花圃的麵積不大,似乎隻是為了城市綠化而存在的。夜晚的街燈灑下柔和的光,光霧暈染開來,仿佛將那片紫色的花海與周圍的街道隔離了開來。


    不二老早就瞄到了那片人流不多的地方。等到幾個遊客拍完了照片之後,他拿著自己剛剛入手的新歡就跑了過去。


    麵前是花海,身後是音樂,旁邊是自己最愛的人。而他也正在做自己最喜歡的事。


    不二一會兒拍拍花,一會兒又俯下身拍街道。與廣場另一邊的人潮相比,這條街道上的人真是少得可憐。


    手塚本就比較善於觀察,他四下看了看,又將目光放在了不遠處的噴泉上,噴泉的周圍人也不算很多,但沒有人往他們的方向靠近。


    不二壓低了鏡頭與地麵的距離。他始終認為雨後的街道拍出來的畫麵最有意境。但是當他把相機靠近濕漉漉的地麵的時候,突然猶豫了。


    雨是昨天晚上下的,雖然下了一整夜,但經過今天一天的日光暴曬,這裏不應該留下水漬。就在他抬起頭,將視線投向噴泉的時候,音樂突然變了一個調兒,調子不是很和諧,似乎有些走音,但走調的音樂反而推著它的伴舞發了瘋似的湧向了四周。


    一瞬間,噴泉的水柱高高的衝上天空,水柱衝的太高,失去了控製。無數水滴在空中劃出一道一道拋物線,奔著不二他們的方向落了下來。


    在短短的幾秒鍾之內,仿佛一場晴天夜雨。


    手塚比不二要早一秒注意到情況,但是拉著不二離開已經來不及了。他轉過身,背對著噴泉,將不二整個抱在了懷裏。水劈裏啪啦的全打在了他身上。不二隻是弄濕了幾縷頭發而已。


    手塚像是被誰從樓上潑了一盆冷水一樣,有些狼狽。


    他的頭發散亂的貼在腦袋上,濕漉漉的發梢正吧嗒吧嗒的滴著水,眼鏡上全是水漬和水霧,身上的襯衫也已經濕透,緊緊的貼在他的身上。


    現在,他的狼狽完全不輸昨天的不二。


    等到噴泉的水滴徹底消散了他才放開不二。“你沒事吧。”


    “我沒事。”不二也顧不上手裏的折扣新歡,胡亂的塞進包裏,伸手去幫手塚擠幹淨頭發上的水。他想起來手塚曾經因為淋了雨而對黏在額頭前的頭發束手無策時的無奈,忍不住笑出了聲。


    “哈哈,你的頭發不翹了。”


    “現在快要變得跟你差不多了。”手塚把沾了水的頭發往腦後攏了攏,防止水再滴到眼鏡上。


    “我們先回去換身衣服吧。”不二說:“你不能總這樣濕著,再感冒了。”


    “我的身體素質……”


    “你就別逞強了……”不二打斷了手塚將要開始的自吹自擂。“九月份大夏天是誰蔫了半天的?”


    手塚著實沒有想到不二這種定期清除沒必要的記憶的磁盤俠竟然還保留著他的囧事,隻好老老實實的承認。“是我……”


    “誠實是美德……那我們回去吧。”不二推著手塚往回走。


    重新收拾了一下自己之後,手塚來到樓下去找等自己的不二,然而,他乘著電梯往下走,電梯在中途的時候再一次打開了門,一張熟悉的臉在電梯門後被緩緩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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