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以後,徐思雨再處理公務時,總是帶著林翠微的。


    土木班經過一年的論證,給徐思雨上呈了一份樂州不能大建堰壩的文書。


    都水主事曾子昂代為上呈這份文書後,徐思雨笑了。


    “多好,能做當做,不能做就改方向。”


    曾子昂這些老油條,想必也是這個意思,但是他們收到的政令是建防洪水利,他們就一心隻敢往建上提,不敢說不建。


    這是借學生後來探徐思雨的意。


    見徐思雨樂意接受這個結果,曾子昂還是有些後手的。


    他說:“城主,不建主堰,但下臣認為還是可以在三水上下各設緩峰分流堰渠。隻需占少量農田,但成百年安穩。”


    “哦,設分渠便可治水?”


    “若水量不超史上錄,下臣以為,可。”


    難得曾子昂回答得如此肯定,徐思雨便耐心的聽他講下去了。


    曾子昂提出三水四方案:“錦河最大,拓河道,尤其是樂州對麵的無人山區;木金河是從南部高山流下,水急但流淺,可開曲水道代替直水道,減流速;而清水河是三水之中峰穀期變化最明顯的,左右開渠,越多越好,化大為小,通過設閘來控製水量;最後才是在三水匯集後的下流,借鑒李家堰的設計,分內外河道,加速峰水流動或者枯水時保住樂州的基本水位。”


    “隻是……”曾子昂的方案有致命的問題,他停頓了。


    “隻是,樂州的問題解決了,我們卻將危機轉移到下流,宜城和常嘉府可能撐不住。”


    “城主英明。”


    “下流之地不同樣也可以或疏通、或加堤?補一個通下的建議,晚了,用我的名義送給西南王府。”


    徐思雨的意思,就是以樂州優先。先把治下的事做好,再管別人。


    “是。”曾子昂收到了有效的信息,便清楚了他該推進下一步了。


    “你的三水治案,也教給這些學子學學。另外,預算和方案,我要盡快見到。”


    留給下一次洪水來臨的時間不多了,徐思雨還是施壓下去,希望方案早日實現動工。


    然而,當徐思雨計劃想控住災害,災害卻以另一種形式到來。


    作為城主的她,第一次災難的大考,不是洪災,而是意料之外,百年不遇的雪災以及延展開來的瘟疫之災。


    樂州不是一個多雪的城市。


    徐念雪走的那日雪落,徐思雨還想作是天可憐見,但自冬月開始,樂州連綿不斷的大雪,至雪厚三尺,把鬆翠的西南動力染成東北白茫茫的模樣,徐思雨就知道不好了。


    當即,她就加派人手從三溪鄉大量購進煤餅,另外把圍樂州的三山,以城門為始進十裏範圍的樹木特批為公用林木,準許城民砍伐積柴。


    站在城樓之上,徐思雨又跟杜老拿起望遠鏡巡視城內外景象。


    “城主,這樣好嗎?這些都是上好的建材木料。”杜通判問。


    他知道徐思雨大方,但沒想到這麽大方。


    這些木材,按城錄記載,每年可以給樂州帶進兩萬兩以上的收益,這可是可以計入城主私人收益的,徐思雨就這麽讓人拿來當柴火了?


    “杜老,活人,比這些木頭更有價值。”徐思雨說這話沒有猶豫。


    “賤民也是?”


    徐思雨從望遠鏡上看到滿山忙碌的人是這個城市的根基。


    她放下望遠鏡,說:“樂州沒有賤民。”


    用現代詞匯描述徐思雨的治理之道,不少帶著理想主義。


    杜老沒再問,但何嚐不能理解徐思雨的做法符合“大同”的一種詮釋。


    越是幫忙政事,他越是懷疑這個徐思雨還是他教過的那個歪姑娘?


    什麽時候,懂了這些先賢的道理,還用得這麽自如。


    徐思雨要知道杜老又在給她加濾鏡了,一定會說:【不不不,我隻是擔心牛馬死亡,無人來負起這樂州發展的苦工。】


    冬季,沒有農事要忙,樂州的糧食儲備也夠。


    樂州人餓不死。


    隻要保證取暖,那雪災就能熬過去。


    城內,徐思雨讓徐念月加緊鴨絨被服的製作,分了一波守軍在窮人最多的南街叫賣,有錢的用錢買,沒錢的報名以下年兩個月的徭役替。


    下年,樂州有那麽多渠要開,徐思雨不怕人多活少,隻怕活多人少。


    但即使這樣,樂州每日還是有凍死人報上。


    有些人不是凍死的,隻是低溫引發了病症,不得治。


    就像慈恩堂中,傷寒和血氣瘀堵不通,帶走了一半多的老人。


    因為雪災,徐思雨要求簡白事,由城衛統一拖到城北指定的墳山埋了。


    每個墳坑鋪下大量的石灰,簡單用木牌分號,再將號碼牌送回給親人,以便他們以後的祭祀和立碑。


    若不是觀念受限,徐思雨是真想推行火葬的。


    但這些人也不是傳染病症致死的,此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徐思雨還是擔心她出手太猛,激起城民反對。


    能把公共墓葬推行下來,這個結果已足夠讓他滿意了。


    西南的日子如此,徐思雨不時還擔心起北方的寧海府和西北的平梁府,還有中安府。


    這些地方,有她的產業和手下,徐思雨不想他們過得不好。


    積雪,讓這些地方與了樂州的聯係也斷了。


    等到四個月後春末,再有消息傳來,那裏的人才告訴她,他們經曆了整整四個月超五尺的冰凍和百姓缺衣少糧,饑寒交迫,為活命“人相食”的人間慘劇。


    其實,這些消息在沒等到的時候,徐思雨大概也猜得到。


    因為離她最近的宜城縣知縣,朝她求救了。


    徐思雨見到的是宜城大營的一位都知幫他傳達求糧求藥的消息。


    “這個沒有西南王的批令?”


    不是徐思雨為難人,她這個安樂伯其實是挺尷尬的存在。


    聖旨特令樂州之內,盡數聽令於她。


    而樂州之外,她一個閑散伯爺,可不敢有讓人遐想的非分之舉。


    “西南王北上元洲了,據說那裏半城人已經凍死了!”宜城大營的都知還是把徐思雨當作官員同僚,自是坦然的跟她交流他們手上關於西南雪災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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