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摸你會不會......


    秦渡差點沒按捺住,這話險些脫口而出。


    杏花樓畢竟是正規的勾欄院,不比尋常暗門子。


    哪怕腦子裏想得東西再三俗,嘴裏也得念叨著風花雪月、裝出一份高雅。


    要真隻想提槍上馬,直接去西城胭脂胡同就行了。


    不僅價格實惠,服務還周到,若真順了人姑娘的眼,免單也不是不可能的......


    別問秦渡怎麽知道這些,問就是前主記憶。


    “小曲兒就不必唱了,我有些話問你。”


    略一沉吟,秦渡咬著牙把兩錢碎銀子拍在桌上:“台上唱戲的那個花旦,叫殷十三?”


    “您是來打聽三哥的?”


    聽到秦渡的問題,站在他背後的清倌人頓時有些失望。


    本來看這書生長得秀氣,還打算便宜他一次、晚上邀他做人家,尋常都收五兩、要他三兩就罷了。


    沒想到,這書生竟喜好那調調。


    清倌人歎了口氣:“爺您要打聽三哥,兩錢銀子怕是不夠。


    他是當紅的伶人,城裏有許多富戶的公子都出重資,想打聽他的飲食喜好。”


    秦渡搖頭:“我不問那些,隻問一句,他近幾天見過哪些人?”


    清倌人一愣。


    這清秀書生的問題,怎麽愈發奇怪了?


    正要找個借口岔開話題,卻聽秦渡舌綻春雷道:“既然收了錢,有什麽就說什麽,快快如實回答。”


    腦中一陣恍惚,清倌人不由自主道:“前日刑獄寺的宋大爺來過,三哥還跟他出去過一趟。


    再往前,郡守大人也曾帶人來,特意點過三哥陪酒。


    唔......還有州牧大人的公子、巡法司的差人,總之多得很,一時間數不過來的。”


    “嘶......沒想到許兄的老爹居然也?”


    秦渡倒吸一口涼氣,再悄悄往戲台上瞥一眼。


    女裝大佬,恐怖如斯!


    他正想著,戲台上一出孔雀屏唱罷,又換上個大花臉,拿著兵刃哇呀呀喊了起來。


    殷十三下戲台,卻連妝都沒卸,直奔秦渡這邊走過來。


    一樓的客人們哪見過殷十三主動下台找人?


    此刻都震驚,紛紛看向秦渡。


    這可是大元戲班裏響當當的三爺,若非杏花樓老鴇財力雄厚、手腕驚天,這三爺絕不會踏足杏花樓半步。


    平日裏有人來找,三爺多半是避而不見,能叫他主動下台的,無不是達官顯貴。


    秦渡背後的清倌人也吃了一驚,不由得詢問:“爺,您跟三爺有交情?”


    她說話時也在反思,琢磨自己剛才言語是否有冒失、會不會無意間觸怒眼前這位客人。


    “翠紅,你先把打茶圍的錢收著,我來替你招呼這位爺。”


    殷十三笑嗬嗬招呼一聲,秦渡背後的清倌人道謝離去。


    而殷十三則來到桌邊坐下,笑道:“爺可是為南城客棧凶案來的?”


    秦渡心裏一動,悄悄把手拄在桌上,手指輕輕扶著鼻梁。


    他認真審視殷十三片刻,反問道:“你怎麽知道?”


    殷十三一笑,竟有種百花綻放般的驚豔:“跟爺回,我們做下九流行當,最要緊就是察言觀色。”


    說罷又細細打量著秦渡,抿嘴一笑:“爺您氣質不凡,從骨子裏透著穩重和幹練。


    出手遠比尋常差人闊綽、但又不像場麵的官爺那樣咄咄逼人。”


    他略一沉吟,笑道:“我猜,您要麽是哪個富商家裏的公子,要麽是郡守府中的幕僚。”


    說著說著,他又輕輕一拍腦門,輕笑道:“哎喲,瞧我這腦子!


    富商家裏的公子哪有您這樣的氣質?我看,您定是郡守府的幕僚老爺。”


    秦渡沉默半天,一直沒說話。


    心裏一陣倒吸涼氣。


    直呼遭不住,這殷十三簡直是直男收割機......


    剛才這麽幾句話,一顰一笑都透著媚氣,要不是自己道行深,怕是早被他給掰彎了。


    而更可怕的,則是對方的眼力。


    秦渡現在雖然窮困,但前主曾是不折不扣的敗家子,哪怕再落魄,那股闊氣總是殘存著的。


    而穩重和幹練,恰是一個老刑警必備的職業素養。


    殷十三隻不過第一次見自己,就把這些細節全都看了個透徹。


    所幸,自己身為穿越者,兼有兩份記憶、兩種氣質。


    彼此交融之下,倒叫這伶俐人兒有了誤判。


    不動聲色,秦渡平靜道:“你看破我身份,也知我來意,那麽可否將事情經過,如實相告?”


    殷十三柔柔點頭,眉宇間卻漸漸蒙上一層哀怨,直要把人心都給揉碎。


    他哀哀道:“其實五天前,郡守大人、幾位巡法司的大人都曾來盤查過,小人已將實情都講過了。


    隻是三天前,刑獄寺的宋大爺不知為何也過來一趟。”


    說到這裏,殷十三特地問了秦渡一句:“爺您知道宋大爺麽?他倒不是大官,而是刑獄寺仵作、說是仵作,其實是個看守義莊的差人。”


    秦渡沒有回答,怕露出破綻,隻用眼神示意他接著說。


    殷十三道:“那宋大爺也不知從哪得了銀兩,特地賞下五兩銀子叫我問話。


    我本以為他也是為南城凶案而來,沒想到是跑來告誡、叫我萬萬不可胡亂說話,否則性命不保。”


    說著說著,殷十三竟如女子般紅了眼眶:“天可憐見,我不過是個賣藝為生的苦命人。


    當初刑獄寺王海口口聲聲海誓山盟、直說有大主顧賞銀子、叫我幫他跑腿遞一條子給楊順子。


    那王海還說,一旦事成得了賞錢,他願意娶我為男妻,哪管什麽人心偏見,都是糞土。


    沒想到事到如今,王海那廝沒了影兒。


    郡守府、巡法司、刑獄寺卻都找過來,就連義莊的宋郊宋大爺都威脅要殺我。


    難道真是紅顏自古多薄命......”


    說著,殷十三卻把自己的手輕輕放在秦渡的手背上。


    他哀怨道:“幕僚老爺,您說,我這命是不是苦?”


    秦渡:......


    他默默把手抽回來,半邊身子都有點麻了。


    平心而論,殷十三的皮膚吹彈得破、容貌更是一等一的好。


    但想到此人與自己同為男性,秦渡就坐立不安。


    此刻反正得了線索,繼續停留也沒意義。


    秦渡忙起身道:“小相公自重,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唉。”


    殷十三歎了口氣,又幽幽站起,哀怨道:“若有朝一日,先生看膩了庸脂俗粉,隨時可來尋我。


    我知自己出身卑賤、比不得先生大才,但若能承先生雨露,便是大大的福澤,畢生難忘。”


    秦渡拱手作別,轉身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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