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本就聰慧,讀人族的書,學人的思想。


    相比其他妖屬,在意識形態上更似人。


    如今皇朝衰落,亂象四起,也讓胡四燃起了和人族讀書人一般的念頭。


    自己的想法被點破,胡四心中很是惶恐,但預想之中被打殺之事並未發生。


    他猜測這位人族前輩不是那種極端的斬妖除魔者。


    於是一咬牙,抬頭認真道:“前輩,這大明朝氣數已盡,高高在上的神佛亦是多年未曾顯聖,人族主宰九州的時代已是落幕。”


    “在下雖是妖屬出身,但讀的卻是人族聖賢之書,眀悟為人之理,知曉蒼生苦楚,欲意逐鹿,改朝換代,建立一個人和妖共處的太平盛世。”


    在白炘和5677的注視中,胡四感覺這兩道目光似乎能穿透自己的內心。


    如此壓力下他不敢有所欺瞞和掩飾,如實說出自身所思所想。


    白炘對此不置可否,淡淡道:


    “自古以來皇朝更替,都是人族的舞台,從未有異族登臨主宰。”


    “皆因有天庭高高在上俯視人間,鎮壓一切不臣,邪魔之流根本不敢幹涉。”


    “你的理想很不錯,可惜道行微末,壓不住這群魔亂舞。”


    此話一針見血的指出胡四所麵臨的最大困難。


    其實也是寧采臣,燕赤霞和宋應星同樣需要麵對的麻煩。


    九州分裂,群魔諸邪盤踞,一般的邪魔之流可以依靠修士處理。


    但一些強大的邪祟,是需要向天庭請神借法,才能得以鎮壓。


    甚至個中極為強橫之輩,請神借法都降不住,需神佛下凡親自出手。


    如今天庭消失,這世間已經沒有什麽人能壓住它們了。


    之所以沒有明目張膽的出來搞事,隻是多年來苟且養成的謹慎罷了。


    它們發現了道門術法的異變,請神借法之術也是多年未見。


    猜測那壓在頭上的天庭可能出了問題,但天人兩隔,無法確定那些神佛到底是什麽情況。


    如今的群魔亂舞,就是在進一步的試探。


    待到確認天庭真的涼了,那些隱藏在暗中的邪魔巨擘便會出世。


    屆時情況會比現在嚴重無數倍。


    而這個時間點已經不遠了。


    對於白炘所言,胡四自然清楚的知曉,但並未氣餒,目光堅定道:


    “漢光武帝曾言,有誌者事竟成,若是得知困難便放棄,那這世間便再無可行之事。”


    5677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派老氣橫秋的樣子:“你這狐狸,讀書倒是讀得人模人樣,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


    “神獸大人謬讚了,讀人之書,當忠人之事。”胡四恭敬道。


    5677嘿嘿一笑,問出一個哲學問題:“那你認為自己現在是妖還是人呢?”


    聽到這話,胡四下意識脫口而出:“在下自然是……”


    這話到一半卻是頓住了,張了張嘴,後半句怎麽也吐不出來。


    妖屬之中,對於妖怪而言,它們雖然開了靈智,但依舊遵循種族的本能習性。


    相比同族沒有太多變化,很自然的認為自己是妖。


    甚至一些不怎麽聰明的文盲妖,認知裏沒有妖的概念。


    比如一條蛇妖,會認為自己就是蛇,是蛇中最靚的仔。


    而克製本性,學人讀書的妖,叫做妖精。


    他們經過人族思想文化的洗禮,已經脫離了蒙昧,是有文化的妖。


    說是妖,其實已經很似人了。


    在紅塵廝混當中,潛意識的自我認知裏,逐漸淡去自己是妖的身份。


    這種模模糊糊的概念尋常並沒有什麽影響。


    不過現在被5677當麵問了出來,讓這位有雄心壯誌的狐妖有些迷茫。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白炘見此,便道:“連你這樣讀過書的妖都沒有堅定的自我認知,那些不似人的妖怪更是蒙昧。”


    “你想建立人和妖共處的盛世,先不說人與妖之間如何,就說妖與妖。”


    “狼妖會與羊妖共處嗎,貓妖會與鼠妖稱兄道弟嗎?”


    “思想認知不合,如何成事?”


    胡四聞言,略有迷茫的目光變得堅定,似乎對於自己是人還是妖有了判斷。


    “前輩所言甚是,但這是個無法避免的問題,隻能慢慢教化,如那中原之外的人,逐漸認同自身為天朝上國的子民。”


    他讀過不少書,而且壽元比凡人長得多,經曆數個朝代,見證過皇朝興衰。


    也看到過多個民族在曆史的變遷之中被漢族同化。


    所以想效仿此法,讓人與妖融合共處。


    白炘看著這位目標堅定的狐妖,微微頷首道:“你的理想我認可了,隻是步子太大,不妨把目光放近些許。”


    說罷,抬手在空中寫出一枚符文。


    無數經義在其中流轉,傳遞出某種革新的理念。


    胡四盯著那符文入了迷,再次回過神來之時,發現周圍空蕩蕩的,隻剩下自己一人。


    他伸手輕觸符文,頓時光華一閃,一種別具一格的修行理念和法門湧入識海。


    俊美的臉龐浮現出驚奇和欣喜之色。


    “人修之法,把妖變成人嗎!”


    ……


    這個世界當前時代的人口太少了。


    想要以民心代天心,必須要有大量人口支撐。


    所以白炘把主意打到了妖族身上。


    不過是見到胡四這狐妖之時的臨時起意。


    所謂人修之法,是他結合自己所掌握的生物技術,臨時推演出來的法門。


    可以讓開了靈智的妖向人轉變,不是普通的化形之術。


    妖在修行到臨界點之後,將徹底燃燒妖身進行涅盤,脫胎換骨,轉變成人。


    按部就班的修行,成功率百分之百。


    而且進度快的離譜,不挑資質。


    不過這門功法並不都是好處,也是存在弊端的,那就是會折壽。


    而且變成人之後,先前的道行也沒了,成為一個體質較好的普通人。


    所以這是一種消耗壽元的化人之法,也是為何進度奇快的原因。


    都氪命了,自然是快的飛起。


    妖本身的壽命比凡人要長很多,要它們做這種折壽不討好的事,自然不可能。


    但白炘留了後手。


    那就是新法體係的建立,這是人道文明的專屬。


    隻有人族,並且是認同人道文明的人才能修煉。


    而妖屬,來自於萬千不同的物種,根本沒有統一共有的修行之法。


    隻有一些有傳承的妖族,才有總結出獨有的法門。


    例如塗山狐族。


    隻不過他們的功法就是拿出去,也隻有狐妖能練,其他阿貓阿狗練不了。


    大多數野生妖族,都是依靠悠長的壽命積累法力,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變得強大。


    還不一定能成長起來。


    可能在中途就被其他妖物邪魔給吃掉,或是被路過的修士斬妖除魔。


    弱肉強食的環境之中,夭折才是主流。


    現在有一套穩定能練的功法擺在眼前,隻需要氪命變成人,你要還是不要?


    道行高深的大妖或許不屑一顧,但小妖絕對是趨之若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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