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有一個店小二進了後院,肩扛臂夾了一張飯桌、兩條長凳,店掌櫃跟在後頭,兩手托著一隻木質托盤,盤中裝了一壇酒,一隻酒壺,三隻酒盞,三對筷子。


    店小二麻利地放好了桌凳,店掌櫃將托盤擺在桌麵便即告退:“菜肴還需些許時候,客官請先用些水酒。”


    陳玄風不理旁人,撿了張條凳坐了,也不抬頭,隻往空中揮了揮手,意思是沒事趕緊出去。店掌櫃和店小二便退了出去,順手掩上了房門。


    酒水度數不夠!如何放得倒周伯通這般高手?不再抱有希望的陳玄風已是意興闌珊,看都不看桌子上的酒具一眼,他本來就不喜歡喝黃酒。


    周伯通見狀就有些著急,這小夥子剛才還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的,這會兒怎麽突然拉了臉子呢?


    本來對方是否高興都跟自己沒有關係,可若是對方不高興,自己如何還能開口問他借船?那不是找不自在麽?


    關切之下,趕緊在陳梅二人對麵坐下,將托盤裏的三隻酒盞分別擺在各人麵前,然後拿起酒壺,酒壺是滿的,那店掌櫃的服務倒也周到。


    他把三隻酒盞都斟滿,拿起自己麵前的一盞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小兄弟為何意興蕭索,可是有什麽為難之事麽?”


    陳玄風眉宇間閃過一抹不耐,看著周伯通說道:“你這人好生無趣,問過了我夫妻姓名,卻又不說你的,是何道理?還有,你說要請客,我可沒有答應你,為何你卻跟著進入我夫妻的房間,還給自己斟了酒,我說我要請你了麽?”


    他這番搶白卻是實打實的肺腑之言,沒有半點虛假。既然已經無法從老頑童身上弄到九陰真經上卷,又沒有時間向他請教一些高深武學,這樣的相處又有什麽意義?


    所以他是真的想要趕走對方,眼不見心不煩。


    然而周伯通怎知他心中所想?隻道他遇見了什麽煩心事,故而發脾氣,便沒往心裏去,總要嚐試著把借船的想法說出來,實在不行才能放棄。隻不過此時卻需想個法子讓對方不再驅逐自己才行。


    當下隻作沒聽見對方的搶白,笑道:“小兄弟,你是練武之人,而且功夫也有了一定的火候,隻是在我看來卻還略嫌不足,你想不想聽聽我的品評?”


    但凡練武之人,無時無刻不在思考自己武功的長足和欠缺,隻要有人給予點評,那是一定要聽一聽的。周伯通的目的就是從武學入手,將對方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不料陳玄風卻不以為然道:“不足就不足唄,反正遇見比我強的我就躲開,遇見比我弱的我就揍他,這世間哪個練武的沒有不足之處?不都一樣麽?”


    周伯通連連搖頭:“那可不一樣。而且你這話也大有語病,既然都說遇見了,如何還能躲開?就好比我,現在就跟在你身邊,你躲得開麽?”


    陳玄風冷冷一笑道:“躲不開也沒啥,等死就是了,要不你現在殺了我?隻要你有這個本事,盡管出手,我接著。”


    和陳玄風坐在同一張凳子上的梅超風聽得雲裏霧裏的,賊漢子不是說這人是個絕頂高手麽?怎麽此刻卻又拿話激對方?莫非不想活了?


    她一時琢磨不透這倆人到底想說什麽,隻知道他們似乎越說越擰了,心中暗暗決定,隻待這中年胖子主動出手,自己便立即出擊,至於勝負那就聽天由命。


    周伯通自然不會出手,不過卻也一時無言以對。他從未遇見過陳玄風這樣的人,不管你怎麽說,他就是不想聽你的意見,反而講出一通歪理來,到底是自大呢?還是無知?


    冷場了,周伯通忽然想起對方剛才的話,就說道:“哦,剛才我忘記跟你們報上姓名,這事兒卻是我的錯,我叫周伯通。”


    其實在這個時間段裏,江湖武林中知道周伯通這個名字的人還是很少的,因為他的光芒完全被他的師兄王重陽遮蔽了,再加上他本人又沒有什麽事跡,說一句藉藉無名也不為過。


    所以剛才周伯通倒不是故意隱姓埋名,而是忘記了說。


    周伯通這一自報家門,早知對方根底的陳玄風自然毫無異狀,梅超風卻是嚇了一跳,她當然知道周伯通是誰,這可是她身上藏著的九陰真經下卷的失主,當下不由自主的渾身一顫。


    梅超風的反應陳玄風都感覺到了,連忙扭頭道:“是不是在船上凍著了?海風那麽涼,我說讓你蓋上被子再睡,你偏不聽!回頭還得帶你去看郎中……”


    梅超風並不愚笨,立時便知丈夫是在給自己掩飾,不禁暗暗自責,不就是周伯通麽?師父師娘騙了他,我和老賊又沒騙他,我怕個什麽勁?


    於是順著說道:“沒事,喝口酒暖暖身子就好了。”


    陳玄風聞言皺眉道:“女人喝什麽酒?我都說你多少次了,我不喜歡喝酒的女人!不讓你喝酒!你再這麽不聽話,就別跟著我了!”


    說話間把梅超風麵前那隻酒盞拿到了自己麵前,意思是禁止她喝酒。


    梅超風更覺奇怪,從前在桃花島上逢年過節、又或師父偶有心得創出新招慶祝時,師兄弟們可都是會喝一些酒的,那時候你怎麽不說?如果那時候你說了,我早就不喝了。


    算了,不就是不喝酒麽?不喝就是了。


    周伯通本來還有些警惕,懷疑這個叫做梅若華的女子聽過自己名字,但轉眼就被陳玄風的表演打消掉了,自己這姓名放眼整個江湖都沒幾個人知道,這小娘子如何聽說過?


    當下說道:“好了小兄弟,別為難弟妹了,曹孟德說得好,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來來來,為兄敬你一杯,幾杯酒下肚,管教你什麽煩惱都沒有了。”


    “不喝!”陳玄風直接拒絕,“沒意思,酒不夠勁,人也無趣,這樣的酒能喝出什麽花樣來?乏味的緊!不喝!”


    周伯通已經喝幹了一盞酒,放下酒盞說道:“酒沒勁不怕,人無趣也不怕,咱們行個酒令,管保你喝個痛快。”


    陳玄風譏笑道:“行酒令?不玩,你是文人,出口成章,我卻是目不識丁,如何玩得過你?”


    周伯通道:“我這酒令與眾不同,卻不是文令,而是武令!”


    陳玄風道:“什麽武令?沒聽說過。”


    周伯通笑道:“所謂尺有所長,寸有所短,各家武功雖然有高有低,但總有些獨到之處是旁門別派無法模仿的,這武酒令說白了就是、我能做到的事情,如果你做不到,你就輸了。”


    說罷拿起酒壺晃了晃,隻聽得壺中叮咚作響,裏麵至少還有半壺酒,說道:“看好了這隻壺,我的酒令開始了!”


    陳梅二人便把目光看在那酒壺上,卻見周伯通將酒壺移到自己那隻酒盞上方,傾斜到斟酒的角度,可是那本該流出酒水的壺嘴卻是什麽都沒流出來。


    好一手上乘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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