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風不知道臨安丐幫的事情,悄悄地進了牛家村,命令段天德領路,來到了昔日郭嘯天和楊鐵心兩家的住處。


    郭嘯天和楊鐵心兩家的院子互相毗鄰,每個院子裏各有三間土坯房。用後世話來說,北屋是主臥,西屋是廚房,東屋是柴房加欄圈(即廁所)。


    這格局後世山東農戶的院落基本相似。想到郭嘯天和李萍本來就是從山東遷徙到杭州定居的,陳玄風便也沒覺得有什麽奇怪。


    郭楊兩家的房子蓋的比較牢固,時隔三年無人居住,日曬雨淋的也沒倒塌,至於是否漏雨就不知道了,反正今晚也沒下雨。


    村子裏像郭楊兩家這樣的空房子還有不少,當地民風淳樸,主人長期不在家,甚至可以肯定是不回來了,家裏鍋碗瓢盆等生活物什都沒人動。


    陳玄風當即決定征用這些空置的院子,自己和梅超風住楊鐵心家,程江住郭嘯天家。其餘分給飛虎軍士兵。


    段天德、哈拉海以及其他三名金國奸細為重犯,暫時收押在楊鐵心家的柴房。餘者六十名廂軍關押在郭嘯天家的院子裏。


    安排了這些之後,又把一百九十四名飛虎軍一分為二,留下九十七人住在村中,一部分看守金國奸細和廂軍士兵,一部分燒水做飯。


    另外九十七人立即趕回錢塘江邊,把守沿江的四個渡口,布置明暗哨崗,天明再由村中九十七人輪換。


    陳玄風要求:隻要發現有人渡江立即攔截盤查,一旦發現武功高強之人,暗哨立即火速回報。


    陳玄風這些布置都是為了有可能來到牛家村的大師兄曲靈風甚至師父黃藥師準備的,如果來的是大師兄,就直接還經走人;如果來的是師父,那麽直接扔下飛虎軍,自己兩口子跑路,先跑到終南山去等程江。


    安排完這些防務,陳玄風開始連夜突審。


    陳玄風把楊鐵心家帶有主臥的北屋廳室布置成審訊室,昔日楊鐵心、郭嘯天和丘處機喝酒的那張桌子正好用作審案桌,和程江一左一右坐了,梅超風站在陳玄風身側。


    為了不使犯人串供,陳玄風決定一次隻審一人。


    第一個提審對象是五名金國人之一,看樣子似乎是哈拉海的隨從。


    之所以不先提審身份最高的哈拉海,是因為哈拉海貌似有些倨傲,不易招供;而他同樣沒有第一個提審段天德,是擔心段天德撒謊,哪怕事後通過他人口供能夠察覺,時間也已耽誤掉了。


    程江在這場審訊中主動承擔了口供筆錄工作,他對陳玄風的所作所為很感興趣,辛棄疾審案他見得多了,卻沒見辛棄疾審過奸細,也不知陳玄風怎麽個審法。


    當下飛虎軍兵卒將犯人提到西屋,陳玄風沒有任何程序,甚至連姓名年齡都沒問,隻說了一句:“將你所知從實招來,否則大刑伺候!”


    那金國人聞言立即環顧四周,卻見屋內隻有幾件陳舊的家具,一件刑具都沒有,便猜測對方隻是恐嚇,心中一寬,就把“大刑伺候”當成了耳旁風。


    程江見狀就轉頭看向陳玄風,卻見陳玄風也不說話,隻站起身走到那個金國人麵前,倏然雙手齊出,捉住金國人一隻手腕,往兩下裏一掰,隻聽“哢吧”一聲,緊接著就是那金國人長長的一聲哀嚎。


    這哀嚎無比淒慘,就如同被捕獸夾傷到的野獸,聲音穿透院落,穿透夜色,在寂靜的村莊裏回蕩不已。


    那金國人的腕骨竟然被生生掰斷了!


    程江看得真切,心說原來這就是大刑伺候!不禁駭然,這陳玄風下手可真狠。


    再看陳玄風時,隻見陳玄風仍不說話,又拿起那金國人另一隻手,那金國人連忙停止哀嚎,“別、別、別、別掰了,我說,我什麽都說……”


    接下來,這金國人便如同竹筒子倒豆子一般,把他知道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直到陳玄風擺手叫停,示意程江,程江把口供筆錄送到金國人麵前令其畫押,然後命人把他帶了出去。


    接下來依次審訊了剩下的四個金國人。前三個金國人早被那個腕骨折斷的同伴嚇破了膽,再無半點傲氣,恨不能把兒時偷看母親洗澡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或許是練過武的緣故,最後審訊哈拉海時,哈拉海還保留著最後些許自尊,指責道:“我們是金國的使臣!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你這樣虐待我們,你們的皇帝會殺了你的!”


    陳玄風還是不說話,隻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哈拉海的手腕,覺得比較粗壯,要掰斷恐怕得費點勁,於是飛出一腳,狠狠踹在哈拉海的肚子上。


    哈拉海被踹得倒飛出去,後背重重撞在牆上,把一麵牆都撞得晃了幾晃,房梁上的積灰簌簌落下。


    也不知道是被踹傷了腸子還是胃,倚牆而坐的哈拉海捂著肚子,神情已經痛苦的扭曲。同時頭上汗出如漿,順著腦門滾落,又和頭頂落下的灰塵混合,在扭曲的臉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印痕。


    塵埃落定,陳玄風才說道:“先給你提個醒,兩國交兵不斬來使這條規矩在老子這裏不好使,老子專殺外國來使!至於口供,你的四個跟班也都交待的差不多了,想來你也說不出什麽新鮮玩意,這就送你上路如何?”


    程江聽了這話連忙起身,快步走到陳玄風身邊一扯衣袖,壓低聲音說道:“陳兄弟,你不會真的想殺了他們吧?”


    陳玄風笑著看向程江,輕輕吐出三個字:“不然呢?”


    程江道:“你這樣會給咱們惹禍的,到時候辛伯伯也會受到連累!”


    陳玄風不笑了,重複反問:“我問你不然呢?你說該怎麽辦?”


    程江道:“這種事情按道理是移交臨安府……”


    程江這話連他自己都覺得心虛,越說越沒底氣。


    陳玄風直接打斷,一指桌麵上幾張口供道:“當朝大員、新科進士、臨安府的衙役捕頭都在幫金國人擄掠良家婦女,你把這些人移交臨安府……”


    陳玄風有些懶得說下去,除非是豬腦子才會把這些人移交臨安府。


    可是他也知道,在這個時代裏的華夏人、尤其是華夏儒生,大多被儒家學說洗腦、洗成了豬腦子,即便是麵對饑餓的豺狼也要試圖教誨,即便是麵對凍僵的毒蛇也要揣進懷中暖化。


    甚至到了後世,這種思想的餘毒都沒肅清,經常有人以“狗咬了你一口,難道你也咬狗一口麽”為由,來勸你忍氣吞聲。卻不知人被狗咬了非得咬回去?就不能摸起一塊板磚拍死那條狗麽!


    他停頓了片刻,真怕程江也是豬腦子,索性把話說透:“你把這些人送給臨安府,那就是給了他們反殺你我的機會!那樣你還不如現在就一刀抹了你自己的脖子,讓他們把你的人頭送到臨安府,彼此都省事些!”


    程江無言以對。


    陳玄風又道:“而且就算把咱倆的人頭都擺在臨安府的衙門裏,辛大人也免不了遭受連累!”


    程江徹底無語了,因為他知道陳玄風說得都對。


    可若按陳玄風的意思去做,真的殺了這些金國人,那麽自己和陳梅夫婦,甚至包括辛棄疾和飛虎軍,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這真是殺不是,不殺也不是。


    正不知所措時,隻聽陳玄風又道:“所以我才沒讓彭連虎渡江!現在你明白了吧。”


    程江明白了。


    原來陳玄風不讓彭連虎過江就是為了封鎖消息!如果彭連虎也在這裏,那麽哪怕連同彭連虎一起殺了,這件事也會很快地傳到臨安府、傳到朝廷那些親金派大臣的耳中。


    因為彭連虎率領的隊伍以及隊伍後麵都有金國人的哨探!金國人的口供裏寫的清清楚楚:跟蹤彭連虎手下的飛虎軍士兵任猛都被金國人抓了,如今就關押在杭州城中的玉津園裏。


    彭連虎的手下盡是些積年老匪,綠林大盜,跟蹤反跟蹤經驗豐富,任猛這種隻聽了陳玄風一堂課的良家孩子如何比得過?


    跟蹤途中早早被對方發現卻不自知,跟著對方從雞鳴渡過了江,到了岸上就找不著對方了,正四處察看,反被對方從身後偷襲成擒。


    說起不讓彭連虎渡江這件事,程江忽然產生了一個疑問,記得之前自己還沒下船的時候陳玄風就讓自己下令遣返彭連虎,說如若不然自己和他夫婦便有性命之虞。現在看來確是如此,可問題是……


    他索性問了出來:“之前你讓我下令給彭連虎部駐紮西興鎮的時候,你就已經知道對麵岸上是金國奸細了,你是怎麽知道的?”


    陳玄風如實回答:“那時候我並不知道。”


    程江就更加疑惑了,“那你當時為何不讓彭連虎過來?”


    陳玄風道:“因為那時候我就已經打算殺人了。殺廂軍這種事豈能被人傳出去?”


    程江大惑:“為何?難道你真的打算造反?不然為何想殺這些廂軍?”


    陳玄風笑道:“我對造反沒興趣,我又不想當皇帝,造反做什麽?我之所以想殺人,是因為他們無緣無故罵我們,或許你挨頓罵不覺得怎樣,我不行,我脾氣不好,誰罵我誰就得死!”


    “這……”


    程江無話可說,合著咱們陳少俠是錙銖必較、睚眥必報的性格,誰要是惹了他,可算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於是問道:“那你下一步打算怎麽辦?”


    陳玄風道:“先審了段天德再說吧,把朝廷、臨安府、金國人完顏佐、鐵掌幫這些事情捋一捋,然後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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