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妹妹盧娜,你近來可好?】


    “拉德,你到底幹了什麽!!”


    盧娜抱著意識飄搖的拉德,在地下甬道中狂奔。


    當盧娜注意到時,拉德已經披上了那不祥的流放者紅袍,嘶吼著要湧入流放者的狂潮,最後卻因身材和力量的匱乏,被盧娜攔腰抱住。


    盧娜怎麽也想不起來,這身紅袍到底是怎麽跑進自己的行李袋中的。她當時明明把這件袍子剪了、燒了、扔了,可現在這件紅袍又鬼魅般地出現在她的行李中。


    她嚐試過去扒下那層該死的紅袍,可這件衣服就像是長在了拉德身上,怎麽也脫不下來,仿佛成了拉德第二層皮膚。


    拉德的精神逐漸狂暴,攻擊傾向越來越強烈,事態越來越嚴重,她幹脆一個手刀加上一個戲法,直接打暈拉德,丟下其他人扛著拉德向外跑去。


    【最近有一段時間沒有再收到你的消息,不知道你現在到底在何處?當時你與我傾訴的事情,現在已經進展到哪一步?你是否已經擁有了穩定的新生活?】


    這裏已經沒有安全的地方,危機迫在眉睫,盧娜不知道哪裏才是逃亡的終點,隻能如無頭蒼蠅般依著占卜的方向奔跑。


    “拉德!拉德!”


    盧娜撕心裂肺地呼喊著。


    “你聽得見我說話嗎!?聽得見嗎!?”


    拉德意識迷離地掛在盧娜的肩上,雙眼呆滯。在盧娜的幹預下,拉德勉強找回了一絲自我意識,然而屬於流放者的強烈情緒與扭曲認知仍然在他的精神世界中橫衝直撞,與他微弱的自我意識搏鬥。


    “……盧娜……姐姐……”


    口齒不清的呼喚從男孩僵硬的嘴裏漏出。


    按照盧娜一貫的自保意識,她本應該就這麽把拉德扔掉,自己一個人逃命。


    在披上紅袍的那一刻起,拉德就徹底成為流放者的一員。於是他就會如同一個攝像頭一般,捕捉自己的每一幀活動,將這些情報傳遞給每一個流放者。帶著他就相當於給全體流放者直播自己的逃亡路線。


    但是盧娜卻做不到。


    也許是男孩對自己有救助的恩惠,但這些天的啟蒙教育便是盧娜對這筆債務的償還;也許是這些天的接觸讓自己有些心軟,但盧娜覺得兩人的關係離生死與共的知心朋友還遠。


    那會是什麽?是那些天與拉德吵架的歉意嗎?是被戳到痛處後極力要證明自己的能力和膽量嗎?


    抑或是……幸運之人對不幸者的愧疚嗎?


    【我在海頓侯爵府上過得很好。我的丈夫一如既往地帶我不薄,我也亦能為伯爵分憂,家庭中充滿了尊重與關愛的氛圍。照顧孩子雖然勞神,但在保姆的幫助下,這方麵事務還算輕鬆。】


    冰霜與閃光在她的手中閃爍,曾經記錄過的非凡能力早已耗盡。她一手按著肩上的拉德,一手拿著電子星盤在甬道中前進。


    這時候該和拉德說些什麽嗎?是不是應該大聲地允諾他:不要緊,我會救你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但盧娜沒有膽量許下這句虛假的諾言,她說不準自己是否真的能救活拉德,亦不清楚自己是否能給拉德一個未來。她不敢說出這樣的誓言,就好像隻要不輕易做出如此的承諾,自己就能逃避這個責任。


    似乎自己的一生都在逃亡,逃避父母的死亡,逃避自己家族的責任,逃避亞伯拉罕,逃避星空。


    最後,她隻敢呼喊男孩的名字。


    “拉德!拉德!你醒醒啊!”


    【侯爵近日睡眠不佳,總是與我在書房中徹夜詳談。貝克蘭德的局勢越來越不明朗,不知道這些暗流湧動,有沒有影響到你揚帆起航的小船?】


    盧娜終於又找到一輛軌道車,將拉德扔到副座,不由分說地踩下油門。


    軌道車很小,但是行動很迅速,是專門用來偵測情報及檢修路況的款式。


    “拉德!拉德!”


    盧娜沒有放棄對拉德的呼喚,可拉德的情況卻越來越糟。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拉德身上異變,詭異的靈性突然爆發出來,猶如風暴一般在拉德的身體中橫衝直撞。


    男孩的身體像橡皮泥一般扭曲起來,脆弱的骨架哢哢作響,然後拉長、豐滿,最後成為一個帶有濃重黑眼圈的中年男子。


    艾倫·弗裏德曼。


    被邪異力量驅使的拉德即將暴起,卻被盧娜再次當頭一棒。在一番纏鬥後,盧娜終於成功讓拉德失去行動能力,封印在自己的鬥篷裏。


    【這段時間,亞伯拉罕過的似乎很不容易。海爾吉博士罕見地來到了海頓侯爵的府上,和我談了一些事情,其中也包括了你叛逃的事情。你是一個有勇氣的女孩,你會做成你想做的任何事。】


    【遙想起小時候聽到的故事,叛逃者瓦爾達斯·亞伯拉罕,不知你在逃亡的路上有沒有遇見他?我隻聽說過,他當年帶走了家族中十分貴重的寶物,動機不明。我沒有更多的情報,若你遇見,請務必小心。】


    【之後,我與海頓侯爵又是徹夜長談。】


    軌道車狠狠地撞碎亂七八糟的阻擋物,直接從歪曲的軌道上脫軌,衝到一個平台上然後被卡住。碎片掉落的聲音在空曠的空間中回響,盧娜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地井】。


    盧娜趕緊背著拉德下車查看情況。這個平台還算穩定結實,能撐一會。牆邊有些保存良好的設備,她趕忙上前檢查。


    【回望我的一生,我不禁感慨,我是如此地被這個世界愛著。】


    【作為宇航員的父母,不僅為我提供了優越的生活條件,也送我了一個強壯優秀的身體條件,讓我一生健康,甚至能通過宇航員的選拔。】


    【小時候,我受到了來自家庭的庇護。父親母親作為宇航員超時服役,不僅是他們對理想的探索,更是為我換來了選擇人生的權利。而你,我親愛的妹妹,則給予我無盡的關懷與陪伴。】


    【少年時,家族的重點培養,為我奠定了良好的教育基礎,除了宇航員外,還能進行其他星空技術的研究,為家族出力。】


    【青年時,我遇到了來自海頓侯爵的愛情。即使我們的婚姻受到了各方的阻力,但我們最後還是克服了重重困難在一起了。】


    【我沒有想過,這會是我能離開亞伯拉罕的理由。】


    “這是……移動信號站?!”


    盧娜幾乎要喜極而泣。


    “太好了!太好了!


    “拉德你看到了嗎?我們有救了!有了互聯網,我們就能聯係到援兵!我們就會得救的!”


    【這個決定十分地艱難。隨著局勢的惡化,侯爵需要我作為妻子的支持,但亞伯拉罕也是麵臨著接二連三的危機,選擇哪一方我都於心不忍。】


    【侯爵十分尊重我的選擇,是他讓我放下一切負擔,做出了選擇。】


    【他甚至有些愧怍,說他看見我內心深處的探索與理想,有時會覺得,是自己的愛與婚姻束縛了我。我不知道該怎麽闡釋我對星空的複雜感情,隻能深深地擁抱了他。】


    【我想,我們終會償還命運的一切饋贈。無論是知識、體魄,還是財富、愛。】


    【父母為我抵擋了星空,侯爵為我抵擋了命運,現在該輪到我了。在這樣的祝福下,我理應站出來,做出同樣的選擇,報答他們,成為他們。】


    【我本來就該是這個備選序列中的一員,我們也曾一起參與過多次重大的星空技術項目,直到婚姻帶我離開了亞伯拉罕,無論是體質、身份、年齡、還是技術,我都該挺身而出。】


    【總有人需要站在那裏。】


    盧娜激動地拍打著信號站,陳舊的機器終於運作起來,她欣喜地連接互聯網,海量的消息湧入她的手機。


    那是她最親愛的姐姐。


    【祝福你,盧娜,你是勇敢的海燕,帶著父親母親、我與侯爵的祝福,逃走吧,帶著你的理想,逃得越遠越好,逃離這座貝克蘭德。】


    絕望的消息映在屏幕上。


    【我會代替你,前往前哨空間站,執行宇航員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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