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裏。


    小寶抱著睡衣,小臉溢滿期待地主動要幫他洗澡。


    秦溪十分高興,去浴室幫忙。


    小家夥洗澡也很乖,小身體縮成一團,跟小貓似的任由秦溪擺弄。


    “來,抬手。”


    秦溪的手剛觸及他的咯吱窩,小家夥就縮著脖子縮開。


    她輕輕憋笑,“癢?”


    小家夥的臉紅撲撲的,沁了水霧的大眼睛清澈得跟小鹿一樣,單純無害得很。


    “那我輕輕的?”


    小寶咬著嘴唇,輕輕點頭。


    秦溪看他雙臂夾緊的樣子,不逗他了,“那你自己洗吧。”


    小家夥大眼睛一亮,立刻就動手。


    這時,秦溪看到了他心髒處的條形傷疤,像是刀痕。


    她的手不自覺往前伸。


    但在要觸及那個傷口的時候,立刻又收回來了。


    那段回憶,小寶還是忘記比較好。


    小家夥看到了她的動作,低頭看了看身上的疤,又見秦溪眼簾下垂的樣子,主動抓住她的手放在那裏,柔柔出聲道:“不疼。”


    秦溪猛地抬頭,對上那雙才純粹童真的大眼睛,心狠狠一扯。


    小寶見她眼眶都紅了,以為是沒聽清楚自己的話,再次重複道:“媽咪,不疼了。”


    秦溪喉嚨一哽,聲音有些顫,“寶貝,怪媽咪嗎?”


    怪她沒有保護他。


    小寶搖頭,“愛媽咪。”


    秦溪感動得不行了,努力忍淚,免得嚇到他。


    可小寶不是一般孩子,特殊的成長經曆加上早慧,他知道秦溪很難受。


    但他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隻得緊緊抓住她的手。


    洗完澡後,兩人的眼眶都紅紅的。


    秦溪幫他把頭發擦幹,抱著他躺在床上,“寶貝,媽咪陪你睡。”


    “嗯。”小寶抓住秦溪的一隻手,麵朝她,閉上了眼。


    秦溪的大腦卻在飛速運轉。


    在小寶最需要母親陪伴的那幾年,她都缺席了。


    連他受到了極大的傷害,都不知情。


    可他卻從未恨過自己,連一聲埋怨也不曾有過。


    隻想她以後能陪著他。


    同樣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為什麽她就沒辦法做到呢?


    她不恨文尊,就是無法接受他。


    無法接受一個從未參與過自己成長,卻在自己安穩長大以後才參與進來的半路父親。


    甚至不想見到他。


    這……


    其實也是一種怨吧。


    正想著,突然感覺整個身體騰空了,像是被人抱起來了。


    她急急睜眼,就跟一雙幽邃如夜的眸子對上了。


    “沒睡?”


    秦溪見到他微微揚起的嘴角,淡淡彎唇,“嗯。”


    “回我們房間。”


    她默默點頭。


    回到臥室,她被傅靳城放在了床上,然後他自己就欺身壓了下來。


    “怎麽不開心?嗯?”


    秦溪沒想到他能看出來,輕輕一笑,有些苦。


    “森特跟我說,尊老生病了,要住院。”


    傅靳城微微詫異,然後就自己推斷出來了。


    “但是他不肯去,所以讓你去勸說尊老。”


    秦溪點頭,“是啊。尊老想讓我去看他。”


    傅靳城抬手把她上揚的嘴角壓下來,“不想笑就不笑,真醜。”


    秦溪墜著嘴角,眼睛清幽幽地望著他。


    傅靳城低頭,吻了她的嘴角一下,“不過在我心裏,你最美。”


    秦溪這才挑眉,這還差不多。


    “你明天去嗎?”


    秦溪一愣,然後直直看著他。


    他怎麽知道自己在考慮要不要去。


    這種時候,一般人不是都會問,你想不想去嗎?


    她的皮膚很白很細膩,跟牛奶一樣。


    傅靳城忍不住捏她的臉,“驚訝什麽?你如果不想去就不會那麽糾結了。”


    秦溪失笑,是啊,他一直把自己看得很清楚。


    傅靳城見她笑了,忍不住又啄了她的嘴唇,“去吧,我陪你。”


    “好。”


    不是一個人的感覺,真好。


    醫院。


    傅靳城在樓下停車,秦溪先上樓去看文尊。


    剛走出電梯門,就見森特等在了門外。


    見她出去後,微微一笑道:“我看到你下車了就過來等你。”


    秦溪看著他的笑容,努力彎了嘴角,“靳城在停車,我就先上來了。”


    提到傅靳城,森特的臉色有些複雜。


    但很快又恢複到了紳士溫和的木模樣。


    “那我們在這裏等他一起。”


    “不用了,我們先去尊老病房吧。”秦溪知道傅靳城與文尊之間的關係並不好,所以不想雙方太尷尬。


    畢竟,光是她,已經夠尷尬了。


    “好,我帶你過去。”


    路上,秦溪好幾次想開口問文尊的情況以及發布會上那件事到底是怎麽回事。


    可是始終沒能開得了口。


    等她回神後,他們已經來到文尊的病房門口。


    “小溪,來。”坐在病房上的文尊,沒有穿醫院的病號服,而是穿著自備的家居服,一頭銀發依然保持著平日裏的一絲不苟。


    如果不是他眼眶下的青色較為明顯,幾乎看不到病相。


    森特沒有進去,自覺守在了門口。


    秦溪默默然走到床邊,卻沒有與他靠得太近。


    隔了一會兒,才問道:“您,好些了嗎?”


    文尊見她與自己保持了半米的距離,眸子裏的湛光暗了暗。


    “嗯,好多了。”


    “那您要多注意休息,別太勞累了。”


    文尊一直看著她,但秦溪卻不曾看過他。


    她站得筆直,眼神落在半空,與他對話也全然沒有當初的親昵與熟悉感,像是一個路過的路人。


    他心裏很難受,這是一種至深的無力感。


    “小溪,對不起。”


    這句道歉來得突然,秦溪被殺得措手不及,心口像是被這聲道歉砸出了一個洞,冷意滲骨。


    放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收緊,怎麽都放鬆不下來。


    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回應的話。


    “我不需要。”


    這句話顯然也給文尊帶去了殺傷力。


    他的臉色倏地一白,胸口的起伏開始變得明顯。


    “我知道你現在對我很反感,也很抵觸。但是不管是當初,還是現在,我從來沒想過不要你。從知道有你開始,我就一直在找你,全世界地找你。”


    秦溪咬緊嘴唇,克製自己的情緒。


    但是並不成功。


    她的嘴角在顫抖,緊握的手也是。


    完全不受控製。


    “那你有沒有想過二十多年過去了,我根本不需要親生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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