瀧是一個內向的孩子。


    他不怎麽喜歡說話,喜歡把自己關在自己的世界裏,心裏麵生來就存在著一堵牆,橫亙在他的世界與人們的世界之間。


    蜷縮在牆之後的他不知道怎麽和牆外麵的人交流,也不知道怎麽和他們相處,他的內心不知道為何會敏感到極點,不是在害怕別人傷害他,就是在害怕他會傷害別人。


    所以,他幹脆就不說話,抵觸與外界交流,以至於人們常常誤以為他是個啞巴。


    當他的父親被妖火燒成一堆塵埃以後,所有人都不敢上前收拾父親遺留在世間的殘渣,隻有他默默地拿起掃把和鏟子,把散落在地麵上的父親重新聚集在一起,裝在一個小小的袋子裏。


    他在人們驚疑不定的目光中,一拐一拐地往城河走去。


    人們看著他的背影很是不解。


    他們看到男孩走向去往河道的台階,蹲下身把裝著父親的口袋打開,眼見著男孩要把自己的父親倒進流淌的河水中。


    常常在河裏洗衣服的他們,竭力地製止男孩,著急地大喊,不要這樣,太晦氣了!


    可男孩不聽,他把袋子裏的流沙倒在自己的手上,細細地用幾根手指摩挲著,一點一點地將他的父親灑落河中,白日的光照灼目,流動的沙子在他指縫間曆曆而過。


    河水東去,他愣愣地望著波光粼粼的河麵,愣愣地望著迢迢遠去的父親。


    忽然間,他覺得眼角酸澀抬,可又不想當著所有人的麵痛哭一場。


    於是,他便隻好抬起頭,眯著眼,假裝望著細瘦的柳枝,實則平複心緒。


    他沉吟了許久,把手放到河水裏洗了洗,隨後,便在人們的嗬責聲中黯然離去。


    哥哥的降妖除魔訓練營正式開業的那一天,男孩是第一個來到門前報名的人。


    當天空還沒發亮,太陽還沒升起,吆喝叫賣的販子還沒有起床的時候,他就像根木頭一樣站在這間熟悉的武館門前,愣愣地望著那已經改頭換臉的金字招牌。


    他的眼神繃直。


    直到哥哥推開門,迎接新的一天,他的目光也沒有半分的鬆懈。


    他徑直地來到了哥哥的麵前,吞吞吐吐地開口,仿佛在艱難地適應怎麽和別人對話那樣,一字一句都說得很慢。


    “我姐同意了,”他說,“我要給我爹報仇。”


    “狐狸不好對付,”哥哥冷淡地說,“搞不好,我們都要死的。”


    “我知道,我不怕死。”他說。


    “那你證明給我看,”哥哥凝視著他,“證明你想加入的決心。”


    他低著頭,訥訥地看著哥哥的影子,低聲說,“好的。”


    ....


    當弟弟在自己的房間裏醒來以後,他就看到了一個失魂落魄的孩子正拖著比他對這個地方還要熟悉的腳步走去練武場。


    當他抱著臉盤去天井那邊準備打水洗漱的時候,他就看到那個瘦弱的孩子在練武場裏紮起了馬步。


    他立刻欣喜地跑去找他的哥哥,仰起臉問他的哥哥,這麽快就招到人啦?


    哥哥看著孩子閃爍著期待的眼睛,但卻沒回答說是,也沒有說不是。


    他照舊是摸摸弟弟的頭,告訴孩子,趕緊去學堂,不然就要遲到了。


    孩子固執地說,我不想念書了,念書沒用,百無一用就是書生,我要留下來學武,練成以後跟哥哥一起降妖除魔!


    哥哥說,不行,拳頭隻能改變一時,能從根本上作出改變的,還是隻有讀書。


    書生是沒用,大部分的迂腐固執都是沒用的,隻有一小部分懂得如何獨立思考,懂得如何用自己的目光與見解看待世界,而非人雲亦雲,那樣的書生才是有用的。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區別就在於心態,懂得在求知的路途上懷揣著一顆學徒的心態,終有一天,你會找到自己的答案的。


    “我要學武!我要學武!我要學武!”


    可孩子就是聽不來他的大道理,固執地把自己的要求重複了三次。


    哥哥看著他那一張死活不願意的臭臉,皺緊眉頭,無奈歎了口氣。


    他轉身走去雜物房裏,拿出了一根雞毛撣子,忍痛抽了這個小家夥一頓,終於把他攆去上學了。


    武館一下清淨了不少。


    偌大的一個場所隻剩下哥哥和在練武場裏紮馬步的瀧,再沒有其他多餘的人。


    有的,也隻是幾隻在庭院裏逛來逛去的雞,和幾隻躺在木椽上睡覺的流浪貓,一顆栽種在院子裏的樹,還有幾隻站在樹枝上嘰嘰喳喳的鳥兒。


    門前冷清,那個紮馬步的男孩是一個特例,大部分人都畏懼於狐狸的凶名,想來也不會有太多的人過來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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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百無聊賴的光陰中,無事可做的哥哥恬靜地閉上眼睛,開始冥想。


    結合從那張木桌上聽來的諸多感悟,他嚐試放空自我的心神,默默地感受著自己身體深處傳遞過來的種種悸動,感應著那片沉睡在丹田中遼闊的氣海。


    同時,又在效仿著天地。


    陸地上流動的風,岩層下滾淌的水,紛繁複雜的世界被不停地細分,被不停地拆解,卻遲遲未能找到最好的解讀。


    天空就是一本玄之又玄的書,流動在其中的風和白雲則是紙頁上的章節,而大地則是一麵龐大無比的碑文,地表、地下的水路相互交織,詮釋著某種恒古不動的真意。


    靈魂又像是身體中的另一類神經,恍若樹根一樣,連接著虛無的自然。


    他的靈魂在虛無中行走,一時間走進了風,一時迷失在水裏,一時變成了跳舞的火焰,一時又像樹葉,垂掛在陽光下,悠然地眺望著大好的晴空。


    城主說,修士一般分為幾個境界,第一個境界是煉氣境,通過發掘天地中的氣流,收納於先天形成的竅穴,再將其提煉到自己的丹田之內,於此不斷地擴大氣海。


    氣海的孕育,這便是煉氣境。


    煉氣境之後則是築基。


    顧名思義就是鞏固自己,夯實自身的氣海。


    使得自我意誌能夠自如調動氣海中的本源之氣,或是施加在自身的經脈之上,或是外放為念力,操控外物,感召天地,以此形成法術神通。


    而築基再往上就是萬象。


    萬象是修士的一道天塹,這個階段的要義在於掠奪,需要通過大量地吞食妖怪的妖元,或者其他修士的氣海來彌補自身的法則缺口,完善自身的氣海。


    進而結成金丹。


    金丹,也就是傳說中的百流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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