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山,登山道上。


    寬敞無比的大理石台階處,有著山澗的涼風吹來,一時人皆隨著那老黃牛一塊兒至了中天之柱。


    這裏,突然就顯得有些清冷起來。


    玉憐怡緊顰秀眉,低著頭,看著那摳唆的手指,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有些不是滋味。


    像是一壇子的老陳醋灑了一心田的酸。


    大師兄嬴治緩緩行至這位小師妹的身側,輕咳一聲,“小師妹,忘記不是最好選擇嗎?”


    “但忘記我已經忘記了呀。”玉憐怡顰眉看向大師兄,紅唇翕動,片刻後卻笑了笑,“大師兄,你不是最不常說這種開導之辭的嗎?所謂色字上頭一把刀,情字身側多立劍,這是你曾經說過的,今日怎麽反倒又和我說起了這種事?”


    嬴治歎了口氣,“師兄不是忘記那個夢裏的一襲白衣,而是讓你忘記這又回到你眼前的男人。小師妹,你是人,他是妖,人妖殊途,終究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可是大師兄,我沒說過我喜歡他呀。”


    嬴治皺起了眉頭,“你若不喜歡他,為何那般在意他?醒來後茶不思飯不想,多少師兄弟為你而操碎了心,卻都不及他這一來,你笑逐顏開。”


    玉憐怡搖搖頭,“大師兄,以前我總是忘不了那個被我忘記的白衣,可是不知怎的,我好幾次都在心裏提醒著自己,一定不要總想著帝公子,萬一哪一天我突然找回了記憶,若是再見那白衣,我又該如何對他。


    隻是……大師兄你知道,越是想要忘記,就越是難以忘記。我不知道是為什麽我忘記了那一襲白衣,可帝公子做到了讓我忘記,但又不得不讓我總是想著將他占據。


    女子癡情,憐怡花癡,有時甚至在想,若真有那麽一天,被忘記的那襲白衣再出現在憐怡的麵前,也許很難開口,但終究會說出那句,心中已有所屬,玉憐怡也許不愛了白衣,又愛了白衣。”


    “可若是兩個白衣都不愛你呢?”嬴治手負與背,眺望那山下冰冷白雪,“小師妹,若是兩個白衣都不愛你,你又該何去何從?但仿若兩個都愛你,但人妖終究是殊途,沒有結果的事情,你又怎麽去憑一廂情願去戰勝這不可戰勝的世俗凡風呢?”


    他歎了口氣,拍了拍小師妹的肩膀,“小師妹,師娘將你托付給我們,為的不是讓你丟掉快樂和無憂,其實大家的心願都很簡單,隻要你能開開心心的活著,就像小時候那樣,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想要什麽就買什麽,這樣的日子不好嗎?為什麽偏偏就要惹了情愛,為何又偏偏是愛上那兩個不該愛的白衣呢?”


    聞言,玉憐怡心中一顫,她緊顰秀眉,似有些激動起來。


    自從丟失掉那份記憶之後,從來都沒有人告訴過她,有關那白衣的任何事情,所有人都不說不知道,沒印象,不認識,不可能……


    可是剛剛大師兄說了什麽?


    偏偏又愛上了兩個不該愛的白衣……


    又知道兩個皆是妖,因為他道了人妖終究是殊途……


    “大師兄,你以前是不是在騙我?你知道那個白衣的對不對?”玉憐怡激動的握住了大師兄的手,美眸落淚,“求你了大師兄,求你告訴我我丟掉的全部記憶,好麽?那襲白衣他是誰,他在哪兒,我又為什麽會想不起來他的模樣,聲音,和有關他的一切?”


    嬴治搖了搖頭,“我隻知道,忘記了,就不用再想了。”


    玉憐怡顰眉道:“所以我到底是忘了還是沒忘?我是腳踏兩隻船的賤女人嗎?大師兄,我……我剛才……是不是又為了那襲白衣而忽略了帝公子。”


    “小師妹,別想了,全都忘了吧。”


    “為什麽會這樣?”玉憐怡自說自話,“為什麽我明明覺得我愛上了帝公子,是帝公子代替那忘記的白衣,可是為什麽又總是覺得那忘記白衣更好,而因此忘記了帝公子……我是個賤女人?喜歡兩個男人的賤女人?”


    “小師妹!”


    “大師兄!你告訴我會怎樣啊!”玉憐怡鬆開了握住大師兄的手,哽咽道:“我有多痛苦,大師兄你知道嗎?你們都說是為了我好,可是我現在一點都不好……為什麽我會丟失那一段記憶,為什麽我又總是忘不掉白衣,大師兄,你們是不是和白衣有仇呀……可帝公子……不,為什麽又是帝公子,可……可什麽又不是帝公子呢?”


    玉憐怡愈發自說自話起來,腦子疼的厲害,有人在拿著尖針在毫不留情的紮她,


    頭疼欲裂,要死了一樣!


    “小師妹,你別嚇我,小師妹!”


    嬴治被嚇的要死,師娘將小師妹托付給了眾人,作為大師兄,怎麽能不害怕?


    玉憐怡眼前一黑,身子就欲朝著那千數的階梯滾落而下。


    好在嬴治及時將她攬住,這才沒有釀成什麽後悔莫及的事情來。


    “白衣,白衣!總是白衣!忘了不好嗎!?為什麽總是這麽折磨自己!”


    嬴治對著昏迷過去的小師妹有些恨其不爭,可是他作為大師兄,也就隻能在小師妹昏迷聽不到的時候,多有這麽發發牢騷吧。


    藍碑皆疼小師妹,可小師妹卻活的並不開心……


    物極必反,否極泰來,藍碑那一次的選擇,真的就選錯了嗎?


    大師兄嬴治想不明白,抱著小師妹,乘風而去,上了那白衣不該在,卻已經在了的中天之柱。


    時間不是可以讓人忘記一切嗎?


    是給予她的時間還不夠,還是說那白衣糾纏的太過頻繁了?


    “帝晨兒,若我小師妹有個三長兩短……今生今世,哪怕賭上贏家的命運,嬴治也定要斬你!”


    ——


    中天之柱摘星索,藍碑劍門內。


    老叫花子摳著鼻屎,躺在那黃牛背上曬太陽。


    帝晨兒圍著他罵罵咧咧,口舌都罵的幹了,可是這老叫花子還是無動於衷。


    說好的對那劍術有話要說呢?


    到現在連個屁都沒放一個!


    最後可能也是拗不過這老叫花子,帝晨兒無奈坐在石頭上,習慣了這種席地而坐的方式,就連那不遠處的涼亭都懶得再去了。


    孟鏽權叼著跟枯草,身後有大黃追攆著,手裏端著一碗熱茶,急急忙忙的就跑了過來,遞給了這位像是罵街潑婦一般性情大變的妖王。


    記得在那桃柳秘境時,這妖王可是彬彬有禮,舉止端莊,可從不這般罵街的。


    嘿,還真是稀罕的不得了。


    見那白衣妖王暢飲罷,孟鏽權笑問道:“你這一趟來,到底是來找誰的?難道不是來找玉師姐的嗎?”


    “玉師姐?”帝晨兒看他一眼,很快反應過來,“我覺得桑桑姑娘還是更適合被叫做小師妹,多好啊,藍碑最疼小師妹,這可是出了名的。”


    “是嗎?沒事兒,師姐也都疼,誰讓玉師姐長得那麽漂亮呢。”


    “鏽權,注意言辭。”眉心痣孟鏽譽提醒一聲,繼而問道:“帝公子,你這趟來,不是來找玉師妹的?”


    “……”孟鏽權嘁了一聲,呢喃道:“哥,你不也是在問這個問題嘛,幹嘛說我呀。”


    “說你是因為你被人牽著鼻子走,小屁孩,這都還不看不出來?”武邴恬哈哈大笑起來,惹得那孟少俠放狗去咬他。


    帝晨兒笑了笑,“我為何要找桑桑姑娘?這一趟來,我是來找武師弟的,我想和你學符籙。”


    所有人都愣住了,被狗追著的武邴恬更是張大了嘴巴,“我還以為,方才你隻是在開玩笑似的,沒想到你竟是真的。”


    “恩,我要學符籙,無論是為了增長實力,還是為了破青丘封印,都需要掌握符籙的力量。”


    “那玉師姐……呢?”孟鏽權有些惋惜。


    帝晨兒皺眉道:“桑桑姑娘怎麽了嗎?”


    “倒是沒,沒什麽。”孟鏽權皺著眉頭歎了口氣,“要不你讓玉師姐教你吧,她比武師哥要厲害的多,我保證我說的是實話!”


    “桑桑姑娘的實力我不雖未曾怎麽見識過,但有關符籙的事……我還是覺得武師弟更出類拔萃些。”帝晨兒想了想,“若是桑桑姑娘能將那醉仙葫蘆送我,倒也是挺好的。”


    “你想的倒美!”


    嬴治突然出現在眾人身後,板著臉,讓所有人都對他這位大師兄刹那間望而生畏,紛紛讓出條路來。


    帝晨兒笑了笑,“我就是隨便說說嘛,你倒是當了真。”


    嬴治冷哼一聲,“帝晨兒,現在我就可以讓你帶走武師弟,但是你必須得答應我一件事,若你可以做到,我保證,讓你如願以償。”


    “哦?你能這麽好心?”帝晨兒撇撇嘴,“那你倒是說說看,我要答應你什麽?”


    嬴治冷冷直言道:“一個月後讓武師弟務必重返上方山,且你從下山那一刻起,今生今世就永遠不得再靠近藍碑半步,更不許你再見我小師妹!”


    聞言,藍碑眾弟子皆是緊皺眉頭,深吸一口涼氣。


    大師兄的立場很明確,說話不容反駁,氣場很強,沒人敢多嘴。


    “可以。”


    帝晨兒格外爽快,更是不禁讓眾人都愣住了,嬴治的臉色更為陰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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