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紅玫瑰賣得很好。”李隆在堇如的小園裏微笑道。


    “哦,是嗎?”堇如應著。


    “我看這次多搞些玫瑰吧,胡大嬸上回多訂了兩束。”


    “好。”


    李隆看著她蹲在玫瑰花叢中無精打采的模樣,問道:“那個貝勒爺還有來糾纏你嗎?”


    “沒有。”她淡淡地說。


    毓豪已經一個月沒有來看她了,以前他三天兩頭往這裏跑,或許他不會再來了。她難過地忖著。


    “沒有最好!”李隆哼道。


    “毓豪人不錯,你幹嘛對人家那麽有偏見。”


    “他配不上你!”


    堇如睨了他一眼。“別胡說!人家是貝勒爺。”


    “是貝勒爺又怎樣?我認為他配不上你就是配不上你!”李隆直率道。


    “拜托!人家對我根本沒意思,你這樣子說,活像我很在意他似的。”堇如不悅道。


    “我看他是一副沒安好心的模樣,下次他再來,你記得隨便敷衍他就行了。”他叮嚀著,一副慎重其事的模樣。


    “我知道。”堇如站起身來,安撫道:“我會敷衍他的……哎喲!”她嘴裏說著話,一個不慎,手指被玫瑰刺狠狠刺了一下。


    “怎麽了?”李隆立刻放下手邊的東西,趕到她身旁低頭審視她的手指。


    幾乎是同一瞬,兩人的背後冷不防地響起毓豪慢條斯理的饑誚聲——


    “看來我是打擾到兩位甜蜜的時光了!”


    堇如嚇一跳,迅速與李隆拉開距離。


    她轉頭看到毓豪,一張芙蓉似的俏顏迅即綻放狂喜的光彩。她紅著臉,微微激動道:“你怎麽來了?”


    隻是當她充滿喜悅的晶燦眸子看進毓家那雙泛著寒意的冷瞳時,一顆心頓時像方才被玫瑰刺給刺到般,突地痛縮起來。


    “他能來,我就不能來?”毓豪嘴角勾出一抹冷冷的譏笑。“還是……這地方隻歡迎他,不歡迎我?”


    他淡淡的聲音中充滿濃厚的挖苦意味。


    堇如睜著一對澄眸,愣愣地瞪著他。“你怎麽這麽說?不是這樣的……”


    她又突然緘默起來。他來了多久了?難不成聽到了她和李隆的對話?


    一旁的李隆扛起捆好的一把把花束,看都不看毓豪一眼,對著堇如道:“我先走了。”


    “嗯,好。”


    堇如送走了李隆,轉身麵對一臉陰沉的毓豪。


    “該走的人應該是我才對,省得你還要耗費精神應付我。”毓豪微眯起烏眸,冷酷地諷刺。


    果然!


    堇如咬著唇,有些無奈道:“我不是存心這樣說的,剛剛隻是為了安撫他……”


    “哼!你還真行,刀切豆腐兩麵光!這會兒在我麵前反倒說是在安撫他!”毓豪不屑地冷笑一聲。


    “不是這樣的!李隆他……他……不是很喜歡有權勢的人……”她有口難言,有些事情根本就無法開口解釋。


    “哦?我記得你好像也不怎麽欣賞像我這樣的人。”毓豪的眸光嘲弄中帶著銳利,“那我現在站在這裏,是不是讓你感到為難?”


    “你是……我的朋友。”堇如眸底閃過一絲狼狽。


    “朋友?”毓豪嘲諷地揚起一道眉,接著以迅豹般的速度移向她,用指頭輕輕地撫著她的臉頰,懶洋洋地開口道:“那李隆跟你又是什麽關係?”


    堇如被他溫柔的嗓聲迷惑了,她凝視他泛著邪肆的深瞳。“他……也是我的朋友。”


    “嗯。”毓豪大手輕如蝶翼地撫摸她的臉頰,溫柔的動作與他藏在眸底的那抹冷鷙格格不入。


    毫無預警地,他倏地攫住她小巧的下顎,俯首粗魯地吻住她。


    “啊!”堇如被他突來的舉動震驚住了,下顎同時被他毫不憐惜的力道掐出了紅痕。


    好痛!


    她黛眉緊蹙,淚水直在眼眶裏打轉。


    她永遠猜不透他的心思,他幹什麽吻她?


    突然間,她的腦子又整個清明過來,也了解他的意圖。他把她看成隨便的女人了!


    受辱的感覺頓覺如排山倒海般湧來。


    “放開我……放開我……”她在他懷裏掙紮,偏頭躲開他辱人的吻。


    毓豪大手掐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到幾乎要捏碎堇如的下顎。


    “唔……”她咬緊牙關,硬是不開口喊痛。


    毓豪一雙幽邃的眼眸斜睨著她。“既然都是朋友,想必你也讓他吻了你?”


    “你……你太過分了!”她喘著大氣,氣怒地瞪著他。


    毓豪輕佻地聳起一道眉,鬆了手勁。“過分!”他眼底閃過一抹輕蔑。“或許你不止讓他吻了你,還已經讓他嚐了你的滋味?”


    堇如的嘴巴驚愕地半張著,爾後猛地合了起來,用牙齒咬住下唇,睜著一雙明亮熾怒的眸子瞪視他那張邪佞的臉孔。


    她似乎並不覺得痛。毓豪看到她柔嫩的紅唇被咬出了血絲。


    他露骨的辱人字眼極具殺傷力的在堇如心底轟出個大洞,讓沒設防的一顆心霎時揪痛起來。


    難忍屈辱,她對著他大吼,“你怎麽可如如此汙蔑我們!李隆是正人君子!不像你……”


    毓豪原本看到堇如那副脆弱又倔強的模樣已經心軟了,再見到她瞳底淒迷的眸光,心中更是掠過一絲近乎憐惜的不忍,可是她那句“我們”又無端勾起他潛藏的妒意,讓他軟化的柔情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正人君子?”他截住她的話,陰戾地道:“好個正人君子!他是君子,那我是什麽?”


    “你卑鄙齷齪!十足一個心胸狹隘的偽君子!登徒子!討厭的人渣……”堇如口不擇言地罵出來。


    毓豪聞言,額上青筋暴起,一張俊顏瞬時陰騖冷峻得嚇人。


    他一出世即貴為王公貝勒,何曾受過此辱罵?


    隻見他深暗的烏眸眯起,熾怒的瞳光像兩道無情寒冰,冷冽地掃向堇如。


    堇如望著他胸口起伏著,原本以為他會大發雷霆,沒想到他卻點點頭,陰柔地一笑。


    “沒錯!我是偽君子、登徒子,恰恰配你這個潑辣的蕩婦!”他譏諷地說。


    “住口!”堇如氣瘋了,瞪著他滿是冷傲的眼,倔強地回嘴,“我的貝勒爺,這可是你自個兒跑來的,我又沒有招惹你來……”


    “你不喜歡我來?別說違心話了。”毓豪挑起雙眉,冷笑道:“我記得你對我的吻可是陶醉得很,就是不知道你在李隆懷裏是不是也同樣享受……”


    還未說完,堇如便將手腕使上十足力氣,一個巴掌對著他的俊臉摑過去!


    毓豪的眼皮連抬都沒抬一下,舉手格開了她。


    她用足了力量的手腕衝撞到他鋼鐵般的手臂,“啪”地一聲後她痛呼出聲!


    手腕脫臼了,她疼得蹙眉咬牙,嘴唇發白。


    “怎麽了?”


    毓豪大吃一驚,上前想察看她的手腕。


    堇如卻猛退一步,狠下心腸,一咬牙,倔傲地抬頭冷笑道:“你講對了,貝勒爺,我是和李隆好過了!雖然我是一個你看不起的蕩婦,但畢竟我還是有點格調,我的身子情願給他,就是不願給你!”


    毓豪聞言僵在原地,陣陣抽搐的頰肉將他剛毅的臉部線條繃得更加猛驚陰沉。


    她知道他正用自製的修為控製內心翻攪的怒氣。


    時間仿佛在毓豪的瞪視中停住了。


    堇如感覺兩人之間就像一隻馱得過重的老牛,蹣跚的步伐緩慢得讓人焦灼心驚。


    終於,毓豪重重一甩袖,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他走掉了。


    堇如無言地凝望他英挺的背影,一顆心沉甸甸地,充滿失落的刺痛。


    她蹂躪了自己的自尊,隻為逞一時口舌之快。


    負荷不了沉重的痛,眼眶裏強忍多時的淚水終究掙脫了驕傲,像泄洪般湧了出來,流淌下雙頰。


    她覺得好痛……不止是她的手腕,還有她的心……


    連淚水都治不了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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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豔陽下,堇如吃力地提著水桶走著。


    水井離她的小屋還有段距離,她汲了水,步履蹣跚地走在碎石路上,雖然用了雙手,可是她的右手隻是虛扶著水桶提把,根本使不上力。


    水桶裏的水在她不穩的步伐下一溢一湧,把她的衣裳濺濕了大半。


    悄立於一旁的毓豪微眯起眼,注意力集中在她的右腕上。突然間,他專注在她身上的神色陡地一變,想出聲示警但為時已晚。


    隻見她腳下絆到了石子,一個踉蹌後整個人向前撲去,辛苦提的水全打翻在地上。


    好痛!堇如輕蹙蛾眉,左手按著地麵想爬起來,身邊卻飛快掠至一道身影,伸手攙起了她。


    “啊?”堇如驚愕地看著毓豪,囁嚅道:“是你……”


    毓豪沒理會她的話,徑自卷起她的袖子察看她的手腕。


    她白嫩的皓腕上有一片怵目驚心的紅腫,看得他倒吸口氣,蹙著眉,問聲問道:“你沒看大夫?”


    他臉色悒悶,她手上的紅腫似乎正無言的指控他的罪過。


    “沒有!”堇如想抽回手,毓豪卻不從她的願,不肯鬆手。


    他抓得她好緊、好痛喲!堇如皺起小臉。這男人不知道自己手勁有多大嗎?她抬眼瞪他,卻看到他也瞅著她。


    “走!我帶你去給大夫瞧瞧!”他低沉的聲音透著不容反駁的強硬口氣。


    堇如清麗的臉龐微露苦澀,執拗地說道:“不用了,過兩天就好了!”她不想要他的關心,她承受不起!


    “你不要跟我鬧脾氣!現在就跟我走!”毓豪沉聲道。


    他抓著堇如沒受傷的手想走,她卻一心想掙脫他霸道的鉗製,正當兩人糾纏時,背後冷不防的響起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豪哥哥,你騙我說有事兒,原來是自個兒跑到這裏來玩了!”


    毓豪聞聲,整個人頓時一僵,他放開堇如的手,慢慢旋過身來。


    有個女孩正笑容可掬的迎麵走來,她的模樣娉婷柔約,弱腰似柳,鵝蛋臉上一張豐唇宜嗔宜喜,一身的華服明豔入時,十足是個被人捧在手心寵愛的嬌嬌女。


    隻見她閃著靈黠的眼眸,朝著毓豪與堇如嬌笑著,“豪哥哥,你怎麽不幫我介紹這位妹子呢?”


    豪哥哥?堇如狐疑地向毓豪看去,隻見毓豪那雙狹長的星眸深沉難解,望著女孩的表情教人費解。


    他簡潔地說了句,“她是天星格格。”


    見毓豪就此打住,天星嬌笑了聲,走到他身側親昵地勾著他的臂膀,道:“我是天星格格,已經指婚給他了。”


    “指……婚?”堇如呆滯地重複著。


    “是啊!”天星笑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甜蜜。“我和豪哥哥三天前定親了。”


    堇如惶忑迷惘的睜著水眸看向毓豪,見他雖沒承認卻也沒否認,不置可否的表情說明了事實。


    她恍然大悟,他連著個把月沒來找她,原來是忙著定親去了。


    堇如心頭猛地一陣愴痛,突來的驚愕讓她措手不及,一顆心頓時失落得空蕩蕩的。


    無力移開的視線,驟然對上毓豪那雙滿是沉靜的眼,她慌了起來,感到有絲狼狽地想掩飾自己無措的模樣。


    堇如避開他那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咽下心中的艱澀,對天星笑道:“格格,恭喜你了,你們真是一對璧人。”


    “謝謝你。你是……”


    “我叫堇如,是……”她看了毓豪一眼。“是他一個普通朋友。”


    自始至終,毓豪的眸子一直緊緊地瞅著堇如蒼白的小臉。他凝視她的瞳光中似乎摻有一絲若有似無的玩味。


    堇如難受地看著他們。毓豪任天星攀著他,甚至還勾起唇對天星微微一笑,迷人的笑容裏充滿令女人無從抗拒的玩世邪魅。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高攀了,搞不好在他眼中她根本不算什麽,甚至連做“朋友”都沒有資格。


    “哦,那就好。”天星笑說,“你這麽漂亮,我剛剛還一直擔心你是豪哥哥的紅粉知己哩!”


    “怎麽會呢?格格別說笑了。”堇如陪著笑臉,可是心底卻愈來愈迷惘。自己在這場混亂中到底扮演什麽角色?


    “你是毓豪的朋友,就不要跟我生分了,叫我的名字就可以。我的朋友不多,以後可以常來找你玩嗎?”天星對著堇如笑道,同時有意無意地瞥了毓豪一眼。


    毓豪百般推拒自己的婚事就是為了這女孩?


    天星慶幸自己跟蹤他到這裏來,才看到了對手。


    她迅速把堇如上下估量了一遢,暗自冷笑著,就憑她這丫頭想跟她搶丈夫?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她不相信堂堂恭親王府的格格,當今皇太後的親侄女會輸給一個小村姑!


    “我這裏隨時歡迎你來。”


    聽到堇如如此說,天星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她才不在乎毓豪眸底那抹嚇人的冷漠,那根本影響不了她。


    她喜歡享受勝利的快感,因為她從小一直都是勝利者。


    還記得小時候曾和淡玉格格一起搶一支翠玉笛,其實她並不是很喜歡那支翠玉笛,誰教淡玉偏偏要和她搶,淡玉愈喜歡,她就爭得愈凶,最後逼得淡玉不得不讓步。她得到手後,卻隨手送給了身旁的奴婢,氣得淡玉直跳腳呢!


    她又看了堇如一眼。事情愈來愈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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