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與實的區別僅有一線之隔。


    而現在,虛實顛覆。


    【現實修改】


    成功出逃至人類世界的舉動化作縹緲之夢,再睜眼,火燎耶仍處於夢境國度。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火領主風中淩亂,明明上一秒已經逃出生天,但不過刹那周圍的情景卻又瞬間扭曲。


    不用多想,能做到這種程度的除卻鳶命再找不出第二個人。


    他猛地回過頭看向身後,孟術被關在籠子裏,軀體近乎完全破碎,元神的開啟讓那副身軀上的傷深深刻入靈魂之中。


    視線偏轉,在落到鳶命身上時,火燎耶忍不住頭皮發麻。


    實力的差距,太大了。


    就連現實都能夠顛覆修改的人,逃跑似乎成了無意義之舉。


    且不論上回是靠人全無防備,以及美夢的傾力援助才得以去到異世界,就算再僥幸從縫隙裏溜走,誰能肯定她就不能再扭曲一次實際呢?


    火燎耶的腦海瘋狂思考著無數可能與對策。


    修改現實必定需要付出代價,不小的代價。


    祭品?仙力?


    還是什麽其它東西……


    可無論是哪樣,這種規模的仙術都不可能無限次使用。


    也就是說……或許隻要耗盡她顛覆虛實的次數,就能徹底逃走。


    但這個想法不過片刻就被推翻。


    畢竟,在月之皇女的眼皮子底下逃不逃得了第二次是一回事。


    假設顛覆現實的代價是消耗仙力,枯竭的力量總有一天會再度充盈。


    假設顛覆現實的代價是罕見的祭品,也總能再找到符合條件的物品。


    隻要鳶命不放緩對孟藝欲除之而後快的心理,就算走的再遠,終有一天也會被按響門鈴,被迫回到仙境。


    而仙力之間的鴻溝無可逾越。


    武力對抗?癡人說夢。


    火燎耶的智謀不輸狡詐的曼多拉女王,也正因如此,意識到局勢險峻的他,自誕生以來頭一回在心底升起了一股名為絕望的情緒。


    他看了一眼靜靜躺在自己手心中的孟藝的元神,那個嬌媚狡黠的身影無端浮現在眼前。


    放棄?就此離開?


    是不可能的事……


    逃不走,打不過,放不下。


    於是乎,似乎隻剩下了一條路。


    談判。


    趁她心情還未差到極致的時候與之談判,謀取最大化利益,似乎成了唯一可走之路。


    “該死。”


    他煩躁地低罵一聲,光耀的眸中寫滿了不甘。


    “放過她,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


    鳶命聞聲揚起了頭,如高懸明月一般的金色瞳子閃爍的光芒仍未熄滅,在夜色下流露出神性的光澤。


    她不動聲色地清數了一下剛才消耗的仙力,花費的數額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僅僅隻是把那兩人帶回仙境便損耗了她相當一部分的力量。


    鳶命細細咀嚼了一下火燎耶說的話,繼而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微微上揚的眼角帶著些說不出的詭譎,“真的?”


    “那……”


    她用食指抵住嫣紅的唇,清澈的眼神與無邪的語調卻吐露出殘忍的話語,“我喜歡你的眼睛。”


    “把你的火睛眸取下來,給我吧。”


    火燎耶呼吸一滯,周轉誘騙的話語張口就想吐出,試圖在這場本就不公平的交易與談判之中,為自己的陣營取得些許轉圜之地。


    下一刻,卻被少女漫不經心的一段話堵住了嘴。


    “你知道的,我的耐心在剛才已經耗盡了。”


    “所以啊,滿足我的要求就好。”


    “要是多說其它的話。”


    “就先殺了你哦~”


    ……


    仙力在不知覺間被上了鎖,無法動用仙術取下寶石眼眸。


    於是——


    世間似乎唯餘一片猩紅,再也看不見其它。


    能做到什麽程度呢?還能做到什麽程度呢?


    金色的眼睛莫名染上興奮的光,銀鈴般的笑聲在戰後的廢墟之中回蕩。


    “我喜歡你們的權柄。”


    “當然。”


    她嫣然一笑,“是全部的權柄。”


    圍繞在白裙少女身旁翩飛的祈祝法典,在黑暗中劃過一抹璀璨的流光。


    回望數月前,素輝拂去困擾情公主已久的副作用時,艾珍訴說的話語仍刻載在其中。


    【情兒將為你開通部分,情緒的權柄。】


    是的。


    先前,無論是與情公主的交易,還是羅麗的無償饋贈,她所得到的都不過隻是部分掌控權。


    擁有權柄,共享權柄,一定程度上便有了代行職能的權力,更甚者能夠與原先的主人平起平坐。


    但,也僅限於此了。


    而全部掌控權的轉交,意義則大有不同,因為這代表著,你將代替原先的掌權人,成為全新的——主宰


    微風吹拂,殘垣上靜默的浮塵被帶起又沉落。


    緊接著,詭譎之夢與遠古之火的力量傳入身體。


    在權柄收藏家的作用下,鳶命隻覺得剛才戰鬥所消耗的仙力有所彌補。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紺紫與橘紅的屬性光芒纏繞在指尖,隨著她唇角逐漸上揚的弧度,最為浮躁的那一項能力也在月色的感染下逐漸染上純白。


    自此刻開始,夢境與烈焰的掌權者,就此換人。


    清脆的笑聲不斷回蕩,在寒風凜冽的廢墟之中顯得分外詭異,直至最後鳶命擦了擦眼角滲出的生理淚水,聲音這才止息。


    她像是被取悅了一般擺了擺手,月籠似乎感應到了主人的想法,將方才火睛眸被取下那一刻,便蜂擁上前奪來的孟藝的元神恭敬地遞到了人的手上。


    在美夢已經開始渙散的目光下,在火燎耶的質問之中,鳶命嫣然一笑。


    “好哦~我就大發慈悲地不殺她了。”


    火領主赫然鬆了一口氣,隻是聽著鳶命那漫不經心又帶著些玩味的語調,懸著的心卻始終放不下去。


    第六感在叫囂著危險。


    而他的感覺沒有出錯。


    月的氣息彌漫開來,夢的力量摻雜其中。


    純粹的夢之力,那是夢之主宰才能使出的招式。


    可就在方才,夢的執掌者已然換人。


    與孟術的溫和不同,與孟藝的心悸不同,在月的執掌下,夢之力更顯縹緲與虛無。


    夢之花開綻,他敏銳地察覺到了,其中蘊含的饋贈……


    是噩夢。


    “你在做什麽?!”


    驚訝與疑怒湧上心尖,他想阻止卻瞬間被月籠死死控製住。


    火睛眸的喪失使得他從巔峰期跌落神壇,與之相反,鳶命卻在兩項權柄的收入後變得更為強大。


    她在給她編織夢魘,永世無法逃出的夢魘。


    死亡並不最可怖,生不如死,又求死不能才是對人最深刻的折磨。


    於剛才權柄完全交接的那一刻,夢境國度的主人就在同時易人,變成了鳶命。


    待掌心綻開的純白之花完全吞噬孟藝的元神,鳶命微微握拳,再張開時掌中空無一物。


    仍舊是那清甜的聲音,仍舊是那調笑的語調,少女恬靜溫柔如秋日之月,“為什麽這麽生氣呢?”


    “我已經遵守約定放她一條命了啊。”


    鳶命雙手背在身後,模樣乖巧無比。


    她隻說了不殺她,卻沒說不做其它的。


    “我會殺了你……日後,我遲早有一日會殺了你!”


    她一言未發,隻是靜靜地欣賞著現今的情景。


    火的憤怒,美夢的絕望,聖級仙子重傷至臨近消散時,破裂的軀體中溢出的光塵美不勝收。


    直至最後她輕笑一聲,又無奈地聳了聳肩。


    “隨時歡迎。”


    “當然……如果你有機會的話。”


    話落,月的氣息瞬間彌漫開來,耀眼的光芒撕裂深沉的黑暗。


    “但很遺憾,我並不是會給自己留麻煩的人呢。”


    春風吹又生,斬草要除根。


    “所以……成為我的傀儡吧。”


    “被泯滅意識的傀儡。”


    “你們的力量,勉強夠格。”


    妖異的彩芒在夜中閃爍,海妖般空靈的聲音似乎帶著蠱惑人心的魔力。


    “讚美吧。”


    “能得皇女之青睞,是彼之榮幸。”


    傲慢,頑劣,瘋狂,孩童般天真的殘忍撕開甜美的表象悄然漫出。


    給予人期望,根本不存在的期望後又無情敲碎。


    這種人——


    真是惡劣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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