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時淮對身後的一切一無所知,眼前還有更令人頭疼的事情。


    “時淮好像對這裏的路很熟悉啊,是從小生活在這裏嗎?”


    “嗯。”


    “時淮還在上學嗎?幾年級了?”


    “初一。”


    “哎?看上去不像啊,你今年多大啊?”


    “……12”


    “話說時淮的眼睛顏色很特別呢,是天生的嘛?”


    “……”


    時淮揉了揉脹痛的眉心。


    大意了,警惕心還是放早了,這和當年的笹川了平有什麽區別?


    如果時間能倒退,他打死也不會理迪諾這個廢柴!


    他的問題就跟那拉著馬車的馬的腳步聲一樣,噠叭噠,噠叭噠的,沒完沒了!沒、完、沒、了!!


    “閉嘴!你是小馬駒嗎?”


    誰知道迪諾聽到他這麽說反而鬧得更歡了,他笑哈哈的說道:“看上去很像嗎?以前也有人這麽說我。”


    感情還當成誇你了?


    時淮深吸一口氣不再說話,默默加快了腳步,想著趕緊把這玩意兒扔給沢田綱吉。


    在迪諾的不懈努力下,兩人硬是把路程耗費的時間縮短了將近二十分鍾。


    “到了。”時淮站在十多米外指了指沢田家門口,滿眼鄙夷,“這點兒距離,想必不會再迷路了吧?”


    經過這一路的磋磨,他對迪諾真的升不起一點禮貌。


    “真是的,不要老抓著這點不放啊。”迪諾無奈道。


    他不就是過來途中走丟了那麽一二三四五回嗎?


    遠處,沢田家門口密密麻麻站了一大堆穿著黑色西裝,麵帶凶煞的人,在聽到迪諾聲音的下一秒,齊刷刷的轉過頭盯著兩人。


    迪諾趕緊擋在時淮麵前:“都說了不要總是大張旗鼓的,會嚇到普通人的。”


    普通人……也算是對他們的提醒。


    那群麵相凶狠的黑衣人相互看了幾眼,開懷大笑,彼此之間的氣氛反而更像是村裏嘮嗑的老大爺。


    時淮挑了挑眉,這群人反應還挺快的。


    “請不要害怕,我們並沒有惡意。”人群中走出一位戴著黑框眼鏡的眯眯眼大叔,他麵帶笑意,“我是少爺的管家,羅馬裏歐。”


    羅馬裏歐看向迪諾,故作苦惱的歎了口氣:“少爺他一個人的時候總是容易走丟,這一路辛苦你了。”


    “羅馬裏歐!”迪諾被說得臉頰發熱,喊了一聲管家的名字。


    沢田家門前的黑衣人反而笑得更開心了。


    “畢竟少爺沒了我們就不行了嘛。”


    “總是尋找失蹤人口,我們也會很苦惱啊。”


    時淮也成功被這群人逗笑了:“羅馬裏歐先生才是真的辛苦了,還有在場的各位。”


    迪諾有些無地自容:“你們怎麽都這樣……”


    “咳咳,好了。”羅馬裏歐見自家少爺都快把自己埋到時淮腳邊了,收起笑容好心地替他解圍:“畢竟少爺在關鍵時候還是很靠譜的。”


    緊接著,沢田家的門就被打開了,沢田奈奈懷裏抱著裏包恩走出來:“啊呀,這就是裏包恩的客人嗎?”


    “是呢,奈奈媽媽。”裏包恩跳到一邊的圍牆上,轉頭看向迪諾:“等你很久了,迪諾。”


    “迪諾先生很帥氣呢,快進來坐吧。”沢田奈奈單手撫著臉,側身讓出一條道。


    時淮見人送到了,剛打算轉身。


    “不進來坐坐嗎?”


    裏包恩忽然發出邀請。


    “不了。”時淮打了個哈欠,擺擺手拒絕了。


    有這閑心還不如找個地方睡大覺。


    這時一隻手落在時淮的頭頂,他打到一半的哈欠連帶著身體一起僵住了。


    “請不要客氣,進來坐坐吧。”沢田奈奈摸著時淮的頭,眼中帶有當母親的特有的溫柔,“阿綱回來了一定會高興的。”


    “而且這麽放著我們真的沒問題嗎?”裏包恩在一旁補充道。


    什麽沒問題?沒什麽問題?


    見時淮還是一副呆呆的模樣,裏包恩笑意加深。


    “聽說雲雀今天沒在學校?”


    雲雀指得是誰不言而喻。


    時淮回過神,低垂著眼睛,語氣依舊懶散,卻比剛開始軟綿。


    “打擾了。”


    他跟在沢田奈奈身後進了屋。


    隱隱還能聽到沢田媽媽的聲音:“時淮是個禮貌的好孩子呢……”


    迪諾見證了全過程,看向時淮背影的眼裏帶著驚訝和探究。


    畢竟時淮帶他過來的時候可沒這麽禮貌。


    “他也是?”


    “這要看蠢綱的了。”


    裏包恩表情不變,但迪諾就是從他身上看到了嫌棄。


    這種吃軟不吃硬的家夥應該是蠢綱最拿手的類型,結果到現在都沒進展。


    通過這段時間的觀察,裏包恩也算摸清了時淮的性格。


    時淮不會因為周圍人立場的改變而改變,即使他注意到了沢田綱吉,但也隻是出於對領地變動的警惕。


    他不像雲雀恭彌,會被沢田綱吉逐漸展露出的光澤一點點地勾起興趣,不管他們之後再做什麽,時淮分給這邊的注意力始終沒再增加,同樣也沒有減少。


    彭格列調查到的資料就如時淮表現出來的一樣平平無奇,但就情報這方麵來說,裏包恩是不信的。


    他知道時淮的情報網遍布並盛,也隻遍布並盛,原本他以為時淮是靠著並盛的地下勢力,可據他上次的觀察,時淮的情報來源不止如此。


    對比時淮的能力和表現,裏包恩隻能想到兩個字。


    克製。


    對好奇心的克製,以及對掌控欲的克製,克製的不像個十二歲的孩子。


    時淮甚至專門跳了兩個年級,借著不大不小的天才之名來掩蓋更耀眼的光芒。


    如果有一天成為敵人,那時淮一定會是個可怕的對手。


    不過好在多次試探之下,時淮似乎更願意縮在並盛町這個小小的地方。


    “裏包恩,你不覺得他很像……”


    迪諾像是在求證著什麽。


    裏包恩瞥了他一眼:“收斂一點,那家夥很敏銳。”


    這也是他關注時淮最初的原因。


    ……


    等時淮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坐在沢田綱吉房間的坐墊上,手裏是沢田奈奈塞過來的茶水。


    門口傳來響動,隻見羅馬裏歐指揮著手下搬進來一個單人的旋轉真皮沙發……


    時淮:“……?”


    沙發被放在正對門的窗戶前,迪諾坐上去,可以透過窗戶很明顯地看到樓下情況。


    他轉過來對時淮解釋道:“好歹是第一次見麵,黑手黨首領的氣勢總得有吧。”


    見了裏包恩對時淮的態度,迪諾也不再遮掩自己的身份。


    時淮捧起茶水抿了一口:“這種事情不用跟我解釋。”


    迪諾一行人在踏入並盛的那一刻,明麵上的資料就已經被他扒的差不多了。


    他也不是來一個人扒一個人,誰讓這群人的來源地就直接卡在第一關了。


    沒等多久,沢田綱吉在一眾黑衣人的注視下,抱著書包一驚一乍地鑽進家門。


    時淮可以清楚的聽到他的兔子叫,還有上樓時咚咚咚的腳步聲。


    “裏包恩!你又幹什麽了……唔啊!”沢田綱吉推開門,就見羅馬裏歐和迪諾的另一位家族組成員凶神惡煞的看著自己,“怎麽房間裏也有?”


    裏包恩坐在迪諾對麵,也就是桌子靠近門的那一邊,聞言回頭:“等你很久了,阿綱。”


    坐在一邊的時淮朝他象征性地點了點頭,繼續喝著手裏的茶水。


    沢田夫人的手藝真不錯,有空可以請教一下。


    沢田綱吉被眼前的陣仗嚇得不知所措,隻能看向裏包恩:“這到底怎麽回事?”


    “喲,彭格列的老大。”迪諾坐在背對門口的沙發上緩緩開口:“我千裏迢迢地從意大利跑來你家做客了。”


    他轉動沙發,看向門口的沢田綱吉,麵容平靜。


    “我是加百羅涅家族的第十代首領,迪諾。”


    乍一看還真有幾分黑手黨首領的風範。


    時淮不動聲色的掃了他一眼。


    死裝。


    沢田綱吉沒見過迪諾廢柴的一麵,自然就被眼前的一幕給鎮住了。


    “加百羅涅……是黑手黨?”


    迪諾聽到他這聲黑手黨,看向沢田綱吉的眼神變得銳利,嚇得他瞪大著雙眼一動不敢動,像是被咬住後頸的小動物。


    迪諾被沢田綱吉這副模樣逗得憋不住了。


    “噗哈哈哈,這可不行啊,哈哈哈哈……”


    笑了一會兒,他麵無表情地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門口,在沢田綱吉麵前半米處站定。


    沢田綱吉抬頭看著比自己足足高了一個頭的迪諾,沒忍住後退了一步。


    “沒有氣勢、表情太差、毫無霸氣,讓人沒法期待。”


    迪諾每說一句,沢田綱吉的臉就紅上一分。


    “腿也太短、兜裏沒錢、還沒力量。”裏包恩補刀。


    時淮看了迪諾和沢田綱吉一眼,抿了抿嘴,最終還是舉起茶杯什麽都沒說。


    垃圾。


    眼神裏分明就是這個意思吧?


    沢田綱吉徹底呆住。


    迪諾回頭看向裏包恩:“性格感覺也挺消沉,完全沒有當首領的潛質啊。”


    裏包恩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


    羅馬裏歐和另一位加百羅涅成員被他們逗得哈哈大笑,倒也不是嘲笑沢田綱吉,而是迪諾嘴裏說出來的評價放在他自己身上也同樣適用。


    一見麵就對人評頭論足?


    雖然感受不到惡意,但沢田綱吉還是被眼前人的操作弄得有些惱羞成怒。


    “裏包恩,這些人到底怎麽回事啊!”


    “迪諾是你的師兄。”裏包恩解釋道。


    時淮默默壓下上揚的嘴角。


    廢柴師兄弟啊……怪不得既視感那麽強。


    在時淮的印象裏,能平地摔跤的,可不就隻有這兩個嗎?


    沢田綱吉疑惑地看向迪諾:“師兄?”


    “雖然一直在說你壞話,但你可別介意,彭格列十代目。”迪諾坐回沙發上,示意沢田綱吉坐在對麵。


    聽聽,這是人話嗎?


    待沢田綱吉坐好之後,迪諾接著解釋道:“我在見到裏包恩之前,也完全沒有當首領的資質。”


    “見到裏包恩之前?難道……”沢田綱吉麵帶驚訝。


    裏包恩坐在沙發的扶手上,慢悠悠地補充道:“我在來到這裏之前,都是負責把迪諾教育成一個黑手黨首領的。”


    “唉……”


    時淮單手扶著下巴看向窗外。


    又是被迫聽彭格列秘密的一天呢。


    他的情報網就局限在並盛,對於裏包恩一行人,能調查到的也都是明麵上廣為人知的消息,嗯……最多能分析出一點點不足為奇的小秘密,但是這群家夥也不能直接拿情報糊他臉啊。


    有些東西僅僅隻是知道了,就沒辦法脫身了。


    “真的?”


    時淮越陷越深的思緒被沢田綱吉的一聲驚呼打斷,他甩了甩頭,讓自己不要亂想。


    迪諾他們完全忘記了,或者說裝作忘記了時淮的存在,接著說道:“裏包恩的特訓完全不留情啊,好幾次差點就死了。”


    比如做不出數學題就引爆炸彈啊,給他個鞭子讓他單挑巨熊啊什麽的。


    一個一個的特訓跟講故事似的從迪諾嘴裏蹦出來,時淮拿起桌上的點心吃了一口。


    還挺下飯的。


    順便把點心掰了一塊喂給了不知道什麽時候爬到他手邊的列恩。


    裏包恩看了他們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沢田綱吉可不像時淮這麽輕鬆,滿臉寫著“我也會遇到這種事?”這句話。


    “多虧了他,現在我是有五千個家族成員的首領了。”迪諾神色複雜,有感謝,有懷念,不過更多的還是恐懼。


    “其實我還想讓裏包恩多教導我一下的,但他說要來你這裏,我隻能依依不舍地送他離開。”


    你敢不敢拿起鏡子看看自己的眼神再說這句話?


    “那個……”沢田綱吉雙手撐著桌子,“我完全沒想過要當什麽黑手黨首領,你大可以把裏包恩帶回去……咦——!”


    沢田綱吉剛說完,就看見迪諾的眼神突然帶上冷意,嚇得往後一個踉蹌。


    迪諾被他的兔子叫叫的一愣一愣的,看著一屁股栽到地上的沢田綱吉,他若有所感地笑道:“裏包恩說得沒錯,和過去的我一模一樣啊。”


    “哎?”


    “我當初也沒想過要繼承首領的位置,因為一開始就想當黑手黨的人就沒有好東西。”


    沢田綱吉皺著眉:“但是我……”根本就不想當什麽十代目啊……


    “裏包恩很有水平,肯定能把你培養成出色的黑手黨首領。”


    “但如果即便如此,你還是不想當的話……”迪諾陰沉著臉,將手伸進自己的上衣外套,猛地掏出一個物體指向沢田綱吉的腦袋。


    “嗚啊!”沢田綱吉嚇得倒在地上。


    迪諾笑得一臉開心:“咬你哦。”


    沢田綱吉睜開眼,看著迪諾手裏的東西還有點懵。


    “烏、烏龜?”


    羅馬裏歐看著突然幼稚的首領,壓著嘴角:“您可太壞了,首領。”


    迪諾則是逗弄著手裏的烏龜,一臉遺憾。


    “他叫安翠歐,我本來想讓裏包恩把列恩給我來著,結果他給了我這個。”


    裏包恩看向和時淮玩得正歡的列恩:“列恩可是我的搭檔。”


    列恩原本還揪著時淮的頭發,聽到這話,開心地朝裏包恩眨了眨金黃色的大眼睛。


    沢田綱吉看著自成一個世界的時淮和笑得心照不宣的幾人,獨自苦惱:“這些人到底怎麽回事嘛。”


    時淮看列恩貌似很喜歡,索性直接趴在桌子上,看列恩順著他的頭發一下一下往上爬,餘光則是落在沢田綱吉身上。


    從迪諾這個加百羅涅第十代首領和沢田綱吉十代目的稱呼不難看出,他們所謂的黑手黨繼承也是需要血緣基礎的,沢田家祖上幾代時淮都大體看過了,其中有一支貌似剛好來自意大利。


    裏包恩能順著這麽遠找過來,就說明其他十代目候選人都因為各種原因出局了吧。


    他可不信能延續到九代的黑手黨家族會沒有專門培養的繼承人。


    再看看沢田這副不諳世事的模樣,從零培養一個家族首領何其費力,那些候選人怕不是都死光了,這麽看來沢田綱吉成為十代目根本沒得選。


    這家夥連踩死一隻螞蟻都要難過半天的吧?真慘……


    突然對上了裏包恩的視線。


    “……”


    這個隨時隨地處理信息的習慣得改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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