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淮和裏包恩宛如兩個忽然覺醒了養老屬性的爺爺,老神在在地靠在窗邊,一邊看著打鬧嬉戲的小輩,一邊低頭品茗。


    哦不,是品咖啡。


    快哉的模樣急得獄寺隼人直跳腳。


    “喂,臭小鬼!”獄寺·真小鬼·隼人指著時淮身後,“那兩個家夥在看你!”


    時淮回頭掃了一眼窗外,看天看雲數太陽,就是不肯把視線落在對麵的電線杆子上。


    還抿了一口咖啡,故作老成地歎了口氣:“現在的小孩……”


    他沒把話說完,但那個慢悠悠的語氣,真的很氣人。


    尤其氣獄寺隼人。


    “可惡,我可是貨真價實的彭格列十代目左右手!不要擅自把我當成普通小鬼!”


    不是說這家夥對視線格外敏感的嗎!


    獄寺隼人掄起沒什麽力道的小胳膊瘋狂敲打著時淮的小腿。


    可惜連時淮的一根頭發絲都沒碰到。


    裏包恩勾著嘴角,看時淮披著成熟的皮囊,言行舉止卻幼稚得令人發笑。


    更適合與鮮活的火焰待在一起嗎……


    ‘比爾是一柄失鞘的刃,如持劍之人無法克製自己,最終都將導致劍毀人亡。


    見證過腐朽與死亡,再永恒的事物也會被慢慢侵蝕。


    停留在彼刻的孩子,應當被更加鮮活的火焰所簇擁……’


    九代上一次回信時,像是忽然打開了話匣子。


    他在信裏說了很多,仿佛那是他最後的絕筆。


    如祈願般,將守護著自己成長的人輕輕托舉,放飛。


    長久的注視不禁讓時淮轉頭看了身旁的小嬰兒一眼。


    兩雙漆黑下掩蓋著沉靜,那不約而同的一點惡趣味宛若星星之火浮於其上。


    隻一點微弱的光,便能在其中熠熠生輝。


    ‘我與家光都不是合格的父親。’


    兩人默契地轉開視線,不去追究對方眼底的深意。


    哪怕擁有堪比作弊的超直感,當局者迷四個字也同樣適用。


    不過是你情我願相互遷就罷了。


    他們披著年輕的皮囊,見過太多鮮活的火焰。


    或走向風燭殘年,或戛然而止。


    無力挽留,無法挽留。


    深知失去是何感覺,故而謹遵即將失去生命之人的勸誡。


    生命可貴。


    許下承諾,主動背負點什麽,以此安慰亡靈,他們不會死,也不屑死。


    安靜聆聽將死之人的善言,故作灑脫。


    仿佛他們隻是在行使拒絕死亡的權利,而非失去死亡的權利。


    不斷得到,不斷失去。


    凋零前賜予生者的留戀永遠無法被失而複得,隻能在消逝中繼續前行。


    自由,隨性,活成被期許的模樣。


    這是對善意的回報。


    “你會越變越小然後消失嗎?”時淮忽然有點好奇裏包恩返老還童的原因。


    “應該不會。”裏包恩看著自己的小爪子,“大概會在某一天透支吧,以小嬰兒的姿態。”


    現在的裏包恩其實並不算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殺手。


    奶嘴無時無刻不在吸收著他的生命力,這具幼小的身體也為他帶來了諸多不便。


    即便如此,裏世界也沒有幾個人敢因為那張人畜無害的臉而小瞧他。


    “那你呢?”裏包恩問。


    時淮彎起嘴角:“差不多吧。”


    不過一個是生命力上的透支,一個是意誌力上的透支。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是永恒的。


    獄寺隼人無暇聽他們在這裏討論人生,眼見求助無望,隻能轉過頭繼續說服沢田綱吉,誰料沢田家的大門忽然哐的一聲被人推開。


    “來加入拳擊社吧沢田!!!”


    許久不見的笹川了平大搖大擺地走進來,身後還跟著另一位熟人。


    “嗯?原來大家都在啊。”


    山本武低頭看著質問自己為什麽把敵人放進來的小獄寺,毫無違和感地將人提溜起來。


    “獄寺,你今天很有精神嘛。”


    獄寺隼人又來了一波隔空拳打腳踢,真難為兩個,哦不,三個傻子都沒察覺到什麽不對。


    在場唯一的正常人試圖讓他們意識到獄寺變小的問題,於是又指了指床邊的時淮“老爺爺”。


    “你們不覺得哪裏不一樣嗎?”


    三雙眼睛不約而同地盯向這邊。


    獄寺隼人揉著脖子切了一聲:“臭小鬼還是一如既往的討厭。”


    你是怎麽好意思仰著一百八十度的腦袋說出小鬼這個稱呼的?!


    “噢!”


    聽到驚呼,沢田綱吉將期盼的目光投向笹川了平。


    熱血大哥猛砸手心:“這不是時淮嗎?要和沢田一起加入拳擊社了嗎?”


    “不……”


    時淮在看到笹川了平的瞬間就脫離了老爺爺的狀態,試圖讓不到一米六的小兔子擋住超過一米八的自己。


    “為什麽這這種時候要往我身後躲?”


    沢田綱吉不解的同時又覺得有些好笑。


    時淮連同為天然的山本武都敢抽,偏偏在麵對笹川了平時就躲得遠遠的。


    難道是因為大哥心眼不夠黑?


    說起山本武,沢田綱吉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畢竟他到現在也沒發現獄寺隼人隻有他小腿那麽高。


    然而,最不被抱希望的山本在看到時淮的第一眼就收斂了臉上的笑意。


    他嘴角緊繃,總是陽光燦爛的臉上竟也與凝重掛了勾。


    糟了!


    沢田綱吉心下一驚,才想起時淮現在還穿著瓦利亞的隊服。


    要說在與斯庫瓦羅潦草一戰後誰最咽不下那口氣,必然是山本武。


    相處久了,山本武似乎也懶得在幾人麵前遮掩自己那近乎偏執的勝負欲。


    “你別誤會!他和那個人沒有關係!”


    那個人,自然指的是斯庫瓦羅。


    沢田綱吉腳步微挪,現在他更希望山本武能發揮他天然的優勢一眼認出麵前的人就是時淮。


    所以那一身衣服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有關係的吧?”


    山本武伸手摸向球棒,看得沢田綱吉心驚肉跳。


    “那個大嗓門明顯認識時淮的樣子。”


    “他其實……”聽到時淮的名字,沢田綱吉提到嗓子眼兒的心髒又回到了肚子裏,“欸?好像是這樣?”


    好消息,山本武認出來了。


    壞消息,他拿出了「山本的球棒」。


    看似回家的心髒拐了個大彎,反手就是一個回首掏。


    “住手啊!既然認出來了為什麽還要拔刀!”


    還有時淮,怎麽就那麽順其自然的把槍口對準山本武的腦袋?


    剛剛不是還在裝鴕鳥嗎!


    “給我繼續裝下去啊啊啊啊!”


    刀劍相向的那一刻,沢田綱吉心如死灰。


    左邊槍口指著太陽穴,右邊刀刃指著大動脈,不近不遠都跟他隔了差不多一個頭的距離。


    而且總有種這短短的距離中間有什麽在貼著他的錯覺。


    一定是因為小獄寺一直指著天花板嚷嚷有兩個奇怪的家夥進來了的原因。


    “幹得好,臭小鬼,棒球白癡!”


    小獄寺難得激動地誇了兩人一把,仿佛對他們這一舉動十分滿意。


    要不是因為他的炸彈被強尼二改造成了禮花,他早就自己動手把這兩個吊在天花板上搞暗殺的隱形人給幹掉了。


    說來也怪,除了他,好像所有人都看不到他們一樣。


    套著奇怪隱形衣的兩位刺客一動也不敢動,兩人隔綱相望。


    (被看到了?)


    (不管了,先殺再說!)


    其中一人下定決心,手中的注射器緩緩靠近沢田綱吉裸露在外的皮膚。


    山本武不甘心似的收回球棒:“果然還是慢了一步。”


    他大概明白雲雀恭彌總打不到人的感覺了。


    “但是每次都隻差一點,你不會一直都在玩吧?”


    時淮的槍口隨著山本武的動作往旁邊一挪。


    “哦?”看著對方微微勾動的指尖,山本武又往前湊了一點,“這次又要玩什麽?”


    時淮嘴角揚起瘋狂的弧度,當即扣下扳機:“玩點真的。”


    “!”


    散落於耳邊的碎發無風自動,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朝著槍口匯聚。


    無形的子彈在瞬間爆發,山本武抽出球棒,刀刃來不及變化,就被一股巨力掀飛出去。


    除了套著嬰兒殼子的幾個真假小屁孩兒,在場有一個算一個,都時淮挨個兒崩了個遍。


    他想這麽幹很久了。


    經過訓練後的眾人的身體素質有了非常顯著的提升,區區幾發低濃度炎彈,時淮相信他們能撐得住。


    一天到晚就知道拆拆拆,我讓你們拆!


    “真疼啊……”他踹開身上綠油油的兩個人,“這是什麽,列恩的同伴?”


    列恩扭頭就變成了綠毛小山本。


    “哈哈哈……抱歉抱歉。”山本武十分不走心地道了個歉。


    列恩變回原形,一頭紮進裏包恩的懷裏。


    氣死龍了。


    由於手槍發射出的那股力道全部被兩個隱形人擋下,山本武幾乎是房間裏唯一一個不算狼狽的大屁孩兒。


    除了摔得有點疼之外,幾乎沒受到一點傷害。


    隱形衣遭到外力破壞,像是短路一般閃爍著現出來人的身形。


    他們一個矮胖,一個高瘦,都已完全失去了意識。


    因為皮囊免受此劫的獄寺隼人大驚失色:“十代目!”


    “好痛!”沢田綱吉抱緊雙臂,疼的打滾。


    出於某種報複心理,時淮額外賞了他兩發炎彈。


    現在更是躍躍欲試地想再來一發。


    兩個嘍囉有什麽好玩的?


    “檢驗成果當然是要親自動手才有意思。”時淮槍口抵著僵在原地不敢動的兔子頭上。


    裏包恩慢悠悠地品著沒喝完的咖啡,完全不擔心時淮忽然發瘋。


    待會兒時淮不僅會乖乖收手,說不定還會非常主動地把亂糟糟的房間整理幹淨。


    外出購物的沢田奈奈回來了。


    毫不猶豫地,時淮收斂了一身殺氣。


    紛飛的衣袖也慢慢恢複平靜。


    將被氣流掀飛的桌子扶正,然後隨手把兩個裹著綠色的嘍囉丟出窗外,時淮又捧著裏包恩遞來的咖啡穩穩坐在桌邊。


    每喝一口還會舒心地輕歎一口氣,硬生生喝出了一種保溫杯裏泡枸杞的既視感。


    山本武趁著時淮開啟乖寶寶模式,輕車熟路地繞到時淮手邊嗅了嗅。


    “有這麽好喝嗎?”


    時淮看著手邊毛茸茸的大狗頭發了會呆,將杯子往前一遞。


    山本武好奇地喝了一口,眼睛一亮,轉眼又遞給了沢田綱吉。


    沢田綱吉喝完麵色複雜,看著麵露好奇的獄寺小朋友,猶豫片刻還是遞了過去。


    獄寺隼人喝完:“……草坪頭你要試試嗎?”


    笹川了平看著眾人臉上各不相同的表情,不信邪地試了一口。


    “噢!好難喝。”


    “什麽什麽?藍波大人也要!”


    藍波跳起來的一瞬間,笹川了平立馬將手裏的杯子舉高:“不行!就算你是極限的男子漢,也沒到碰酒的年紀!”


    即使是一大杯咖啡摻了一丟丟酒。


    “所以,為什麽要調味道那麽奇怪的東西。”沢田綱吉將吵鬧的藍波抱在懷裏,扭頭看向裏包恩。


    裏包恩十分無辜地揚起頭:“人家想驗證一個美麗的傳說嘛~”


    什麽美麗的傳說會和這種黑暗料理聯係到一起?


    忽然,沢田綱吉像是想到了什麽。


    他僵硬地轉過頭,對上一雙毫無波瀾的黑眸:“該不會……”


    時淮發尾上還掛著幾顆散發著獨特香味的酒紅色小水滴,奇怪的是他臉上卻幹幹淨淨,一點水漬都沒有。


    想來這具身體被換過來之前應該是能躲過去的,隻可惜事發突然,還是粘上了一點。


    “據說有一位脾氣不怎麽好的暴君一怒之下往寶劍上潑了一杯紅酒,孤傲的寶劍就乖乖被拐走當保姆了。”


    小嬰兒天真無邪的聲音激起沢田綱吉一身雞皮疙瘩。


    寶劍變保姆,這是什麽誤人子弟的大保健傳說?


    藍波趁沢田綱吉不注意,爬上他的肩膀,跳起來一把奪過笹川了平手裏的杯子。


    “噗!”


    猛灌了一口,藍波就被苦得噴了出去,還好死不死得麵朝著時淮。


    “守勢第二型——逆卷雨!”


    刀刃卷攜著氣流自下而上,連帶著直撲時淮麵門的特調咖啡一起席卷而上。


    山本武手腕一甩,深色的液體就像是有意識一般潑向窗外,撒了某兩個嘍囉一身。


    “好、好厲害!”


    “我還差得遠呢。”山本武將變回原形的球棒重新收起來,看著幹幹淨淨的時淮笑道:“沒事吧?”


    時淮緩慢地眨了一下眼:“沒事。”


    得到回應的大狗子立馬給自己疊加了一層陽光buff。


    見時淮像是被什麽吸引了一般盯著自己一動不動,山本武又疑惑地摸了摸臉:“我臉上粘到咖啡了嗎?”


    “沒有。”時淮再次慢悠悠地回道。


    “……時淮?”


    “嗯?”


    “時淮。”


    “嗯。”


    一來一回,山本武仿佛發現了什麽好玩的事情,湊到時淮跟前,指著自己的大臉盤子問道:“好看嗎?”


    “好看。”


    “哈哈哈哈哈!你還真好玩啊!”


    雖然但是,這樣很像耍流氓唉。


    沢田綱吉嘴角抽動,想說點什麽。


    奈何山本武笑得十分坦然,時淮也麵色平靜,顯然他們都把對方當成了貓貓狗狗。


    一個逗著玩,一個哄著玩。


    笹川了平走到兩人中間,左瞧瞧右看看,兩個巴掌分別拍到了時淮和山本武的肩膀上。


    “那就來拳擊社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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