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那雙迷茫彷徨的眸子裏,閃過一絲驚訝的神色。


    “為什麽?”她訝然地問道。


    這些日子,她和仙兒一直都在苦苦尋找的東西,即便是被裝在水晶球裏麵,但她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來這是什麽東西,隻是她並沒有第一時間接過來,似乎是在猶豫思考著什麽。


    “因為我想幫你啊。”


    葉青羽安靜地笑著。


    猶豫了片刻,宋小君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好吧,謝謝你。”她終於還是伸手結果了水晶球。


    光華一閃,水晶球在她的手中消失。


    但是接下來她又沉默了下來。


    似乎又陷入到沒有什麽話要說的尷尬境地了。


    葉青羽已經見怪不怪。


    他自顧自地一邊喝酒,一邊看著她笑,一邊道:“三天後我就要走啦,你也趕緊帶著仙兒離開這裏吧,雖然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你在關中,畢竟停留了太長的時間,穿著打扮又是如此醒目,隻怕是早就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要是關主府分出來精力來查這件事情,你和仙兒遲早都會被現的……”


    宋小君並沒有說話。


    隻是她的眼眸之中,閃過一絲淡淡的哀傷。


    “仙兒已經不在了。”


    她端起眼前的酒碗,又是一小口一小口,像是飲水的小鹿一樣,將碗中的酒喝完,酒漬順著少女紅潤的嘴角流淌下來,沿著天鵝頸一樣柔軟白皙的脖子,一滴滴最終滴落在精巧的鎖骨上,宛如六七顆珍珠在玉盤裏緩緩滾動一樣,有著說不出的誘惑。


    “什麽?仙兒她……怎麽了?”


    葉青羽這才意識到事情可能有點兒嚴重,怪不得今天那個一直毒舌小丫頭一直都沒有出現,難道是……出了什麽意外?


    “戰死了。”宋小君擦了擦嘴角的酒漬,淡淡地道。


    葉青羽呆住。


    “怎麽會?到底是怎麽回事?”


    葉青羽心髒抽搐了一下,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最近這段時間,自己一直讓呆狗小九注意跟隨保護在宋小君的身邊,可是並沒有什麽意外生,怎麽會生這樣的事情。


    “二十三天之前……過去好久了。”


    宋小君的神情,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仿佛不論生什麽樣的事情,都不會影響她一樣,流淌在體內的黑暗血脈,抹殺了她的記憶,也改變了她的性格,似乎身為一個人天生帶著的七情六欲都被從她的靈魂之中剝奪,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可是自己的血管裏,流淌的仿佛不是鮮血,而是寒冰一樣。


    就像是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今天會來到這個小酒館裏。


    在決定冒險進入關主府強行奪取【黑月蓮火】的前一天,在做一個最終的魚死網破之前,也許是因為這個小酒館裏,有著自己對於這座冰冷寒關之中唯一一絲溫暖的記憶,所以才要走過來看一看,在穿過陰雲縫隙的淡金色陽光的照射下,坐在這張窗前的木桌邊,靜靜地喝一杯酒,就像是對於一些事情的告別?


    反正宋小君知道,自己今天來了。


    然後就仿佛是理所當然,仿佛是情理之中,她又遇到了這個讓她感覺到困惑的少年。


    對於她來說,對方在幽燕關中的地位、身份以及最近那威震整個帝國江湖道的戰績,都不算什麽,真正讓她內心深處無比奇怪的是,他是唯一一個讓在看到時候並不會感覺到討厭,甚至有點兒淡淡的親近的男子。


    而讓宋小君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就是這個男子,卻用這樣一種雲淡風輕的語氣,將自己和仙兒付出了巨大代價之後,都沒有得到的【黑月蓮火】,送到了自己的麵前。


    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此刻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


    如釋重負?


    還是心有不甘?


    對麵。


    葉青羽似乎有些理解宋小君之前那種迷茫和彷徨眼神的原因了。


    原來是因為仙兒竟然……


    那個精靈古怪,有點兒毒舌,但是卻全心全意地保護著宋小君的小丫頭,竟然就這樣戰死了,聽起來有些令人難以置信,但葉青羽卻知道,這樣的事情,對於宋小君來說,有多麽殘酷。


    二十三天之前嗎?


    葉青羽隱隱意識到了什麽。


    那個時間節點,正是武道會盟的那一天,也正是自己讓小銀龍暗中通知了劉雨卿,讓呆狗小九帶著溫晚等人,去城中尋找白遠行等人的時候,也就是說,宋小君和仙兒,大概也是在那個時間節點,遭遇到了什麽危險,結果仙兒戰死了……


    到底是什麽樣的敵人,竟然讓覺醒了黑暗血脈的宋小君,都吃了這麽大的虧,也不能保護身邊的人?


    葉青羽看著眼前這個看似冰冷的少女,心中不由得湧起一陣陣的憐惜。


    血脈的覺醒,改變了她的一切。


    雖然具有強大的黑暗力量,但如果讓她自己來選,也許她會更希望自己還是當初那個大大咧咧迷迷糊糊的小蘿莉,走路走不穩,偶然因為衣服太長跌一跤,但身邊至少有關心她的朋友。


    黑暗之路,本來就注定是一條孤獨冰冷的道路。


    而這一次又因為刺殺6朝歌,道導致她近乎於舉世皆敵。


    更可怕的是,葉青羽可以肯定,最近這段時間襲殺宋小君的人,絕對不是幽燕軍方,這意味著還有另外一股或者是幾股強大可怕的力量,是宋小君的敵人。


    在這個嬌小的少女的稚嫩肩膀上,到底扛著什麽樣的壓力?


    葉青羽突然覺得,自己現在真的真的一點兒都了解換了身份的宋小君,關於傳說之中的黑暗不動城更是完全陌生,到底在王劍如帶走了宋小君之後的大半年的時間裏,生了什麽事情,到底宋小君現在麵對的是怎麽樣的環境?


    就在葉青羽還在思緒亂飛的時候,對麵的少女,突然站了起來,道:“我要走了,再見。”說著,朝酒館大門口的方向走去。


    葉青羽下意識地站起來,招了招手,但是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宋小君走了幾步,突然回過身來,美麗明媚的眸子裏,掠過一絲奇異的光芒,定定地看了十幾息的時間,然後開口道:“謝謝你……我……我有一個小禮物都送給你,希望……你能善待它,你……能嗎?”


    葉青羽一怔,然後沒有絲毫猶豫地點點頭。


    宋小君伸手入懷裏,掏出一個白色的小毛團,像是捧著什麽寶貝一樣,輕輕地摩挲了幾下,又貼著臉親昵地蹭了蹭,然後才雙手托著送過來。


    葉青羽目光落在那白色的小毛團上麵。


    是一隻可愛的白色兔子。


    這是一隻毛色純白如同雪花一般的小兔子,看起來似乎隻有一兩個月大,沒有一絲一毫的雜色,宛如一個小雪球一樣,像是一對小剪刀一樣的尖尖耳朵,紅潤如同血寶石一樣的眼睛,還有淡粉色的三瓣嘴……


    葉青羽沒有想到,宋小君所說的禮物,竟然是它。


    更沒有想到,宋小君竟然隨著帶著一隻小兔子。


    但他還是伸手將這隻小兔子接了過來。


    “謝謝,請……好好照顧它,謝謝。”宋小君的話,罕見的有點兒多,連續說了兩個謝謝,然後又看了一眼白色的小兔子,這才轉身離開。


    “吱吱吱……”


    白色小兔子急躁了叫了起來,想要從葉青羽的手中跳出去。


    卻被葉青羽緊緊地抓在手裏。


    “你去哪裏?要是想見你的話,我應該去什麽地方找你?”葉青羽忍不住快步跟了過去,多問了一句。


    “你不是說,讓我離開幽燕關嗎?我要走了,”宋小君沒有回頭,道:“我也不知道會去哪裏,如果有時間的話,我會去找你的。”


    話音落下。


    她整個人就消失在了小酒館裏。


    仿佛身影融化在了空氣中一樣。


    “吱吱吱……”小兔子急躁地尖叫著。


    葉青羽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悵然若失,又坐回到酒桌邊,把小兔子放在桌子上,任它來來回回地亂跑,他自己一碗一碗地喝著酒,心情突然有點兒煩亂。


    窗外。


    陰雲散去,金色的陽光灑落大地。


    他將那一壇高粱烈酒都全部喝完,這才丟給了水桶腰老板娘一塊金錠,把白色小兔子揣在懷裏,離開了紅塵酒館。


    推開門出來的一瞬間,酒館內的喧囂驟然消失。


    葉青羽回頭又看了一眼。


    紅塵酒館。


    滾滾紅塵。


    這一天,他在整個幽燕關中整整閑逛了一整天,把平日裏因為修煉忙碌沒有去過的地方,都走了個遍,將幽燕關的大大小小地方都記在了腦海裏,又到已經坍塌成為一片廢墟,正在重新修建的白馬塔跟前一個人坐了一會兒。


    葉青羽沒有想到,來到幽燕關不足一年,生了這麽多的事情,自己竟然會這麽快就以這樣一種方式離開這座帝國邊陲巨城。


    第二天。


    從軍部來的邸報和官方文書送到了葉青羽的手中。


    按照軍方的安排,葉青羽卸去了幽燕關巡營執劍使的職務,交出了一應信物官印,算是正式做完了交結。


    之後,他有三個月時間的閑暇時光來處理私事。


    軍部的安排非常人性化,為了照顧這位新晉三品軍侯,特意同意葉青羽可以先返回鹿鳴郡城省親,安頓好家中一切事宜之後,再去帝都雪京之中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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