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莞寧吐了許久,方才覺得胃裏沒那麽難受了。


    太後瞧著也很是焦灼,這回她不敢懷疑顧莞寧不回宮裏是拿喬了,隻覺得顧莞寧當真辛苦。


    生育之苦她自己是受過的,那時她懷皇帝的時候算是高齡產婦,所有孕婦經曆過的一切艱苦她自己是經曆過的,尤其眼下顧莞寧懷的又是她的孫兒,所以太後此時此刻就特別能共情顧莞寧。


    太後一時覺得自己特別不是人,顧莞寧為了懷她的孫兒,吃了這麽多的苦,從前她卻那樣對人家。


    太後上前想要扶著顧莞寧,但顧莞寧仿若受驚一般的漣漣後退,看向太後的眼中有些驚恐,盡力放平語調道:“太後,您怎麽過來了。”


    她扶著肚子,神色中的警惕卻是當不了假。


    意識到顧莞寧在害怕自己,太後心中一時五味成雜。


    太後久久沒有說話,顧莞寧卻“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孕婦哪裏能跪呢,太後嚇著了,想要扶起顧莞寧偏顧莞寧不肯,最後太後急得竟跟人一同跪了下來。


    “太後。”顧莞寧額前生了一層薄薄的冷汗,一副弱不禁風又可憐的模樣,“太後,臣女不是非要進宮的,臣女也沒有那麽多的非分之想,臣女隻想求您,放過臣女腹中的孩子。”


    “臣女會帶著這個孩子遠遠的,不會因此礙著了您和貴妃姐姐分毫的。”


    “您能不能不要對我腹中的孩子下手。”


    “這......這也是皇上的孩子,臣女會努力不讓她像臣女一樣卑賤,一樣的水性楊花,臣女會好好教他。”


    “臣女知道那封聖旨不過是您無奈為之,您不喜歡臣女,從來都不想讓臣女進宮,您也不會喜歡臣女腹中的孩子。”


    “就如從前您不喜我母親,便也不喜我一樣。”


    “可是太後啊,我隻是想要活著。”


    “您放過我腹中的孩子,我會帶著他走得遠遠的。”


    這些話,都是太後曾經的對尤氏和顧莞寧說的,如今盡數被顧莞寧當成了懼怕太後的理由,原原本本的說與太後聽。


    以此來當做她不能進宮的借口。


    太後能說她故意為之嗎?


    當然不是,她隻是害怕,她之所以害怕,全然是因太後對她所做的一切。


    顧莞寧淚如雨下,帕子都要被打濕了。


    “您放過我好不好,您讓我嫁誰我都嫁,被說那人是個跛子,便是個傻子我也嫁。”


    弱不禁風的少女滿眼驚惶與恐懼,直讓太後一顆心緊緊焦灼。


    她極力解釋著,“你錯怪哀家了,哀家沒有......”


    “您親自過來,是想警告臣女吧,臣女很有自知之明的。”顧莞寧打斷太後的話,“臣女不會進宮去礙您的眼的。”


    “不,你可以進宮,是哀家允許的。”太後再度道。


    顧莞寧更加驚恐,“您是想先讓臣女進宮,再打掉臣女腹中的孩子。”


    “不,不行......”


    “不是的。”太後覺得自己生孩子的時候都沒這樣累過,偏偏如今這樣都是她自找的。


    “你腹中的孩子也是皇上的孩子,是哀家的孫兒,哀家怎會打掉自己的親生孫兒。”


    “不,你會的。”顧莞寧淚眼汪汪,像極了一個小可憐。


    “從前你不喜歡我母親,便也不喜歡我。”


    “如今你不喜歡我,也不會喜歡我生的孩子。”


    繞來繞去,又繞回到了原點。


    太後很是後悔,若早知如今,當初她定然不會那般對待尤氏母女。


    太後道:“可哀家也不會那樣殘忍。”


    顧莞寧:“您即便不會那樣殘忍的打掉我腹中的孩子,也不會對他好。”


    “就像是曾經對我一樣。”


    “您是太後,您的態度決定了我們母子的境況,哪怕您什麽都不做,隻是冷眼瞧著,我和我的孩子也不會好過。”


    “與其在旁人的冷眼中過一輩子,我寧願帶他躲得遠遠的,過平淡而又溫馨的生活。”


    “太後,您就放過我們吧。”


    太後:“......”


    “他是哀家唯一的孫女,哀家疼他都還來不及呢,怎會對他不好。”


    顧莞寧搖頭,就是不相信。


    事情似乎進入到了一個死局,太後想要將人帶進宮中不成,顧莞寧甚至還因此還被嚇得更厲害了。


    見到太後像是老鼠見到了貓一般,小臉兒慘白。


    當天夜裏,顧莞寧就生了高燒。


    顧莞寧是孕婦,這個時候是不能亂用藥的,隻能用老方才退燒。


    太後自動請纓,照顧了顧莞寧三天三夜。


    這三天三夜,太後幾乎沒有闔眼,就坐在一旁,給顧莞寧換著額頭上的帕子,原以為顧莞寧會因此感動的涕淚恒流,卻哪裏知道,顧莞寧不僅沒有感動,甚至眼淚汪汪的看著太後。


    “太後,您要害我,直說便是,如何便用這樣迂回的手段了?”


    太後覺得自己十分無辜,“哀家是要照顧你,如何是要害你了。”


    “太後在這裏,我一直都退不了燒,且身體還更加虛弱幾分,不是您對我做了什麽,我怎麽會如此。”


    “我便知道,太後慣來不喜歡我,隻是從前是在明麵上的不喜,如今想來是不想擔上謀害親孫兒的名聲,這才如此迂回。”


    “您明知我怕您,卻日日都待在我這裏,就是打著毒不死我也要嚇死我的打算吧。”


    太後幾欲吐血,連日的辛勞與委屈讓太後一時竟是徑直暈了過去。


    顧莞寧更是嚇得小臉蒼白。


    她待在自己的房中,又給自己的臉上塗了一層薄粉。


    她是假孕,又服用了無痛丸,自然不會當真如表麵上那樣難受,不過是裝裝樣子,為難為難太後罷了。


    太後如今瞧著是要對她好的,甚至以太後之尊,還照顧了她三天三夜。


    但顧莞寧知道,太後隻是因為她腹中的孩子才這樣。


    若沒有這個孩子,高高在上的太後怎會覺得她錯了呢?


    而她也不會因此感動。


    畢竟她和母親曾經經曆過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真實實存在的,無法掩蓋的。


    是夜,忽然有人鬼鬼祟祟的靠近。


    顧莞寧幾乎是剛聽到腳步聲,就讓錦初帶著自己換了一個屋舍。


    是夜大火,太後從夢中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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