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入了夜,顧莞寧讓人溫了一壺酒,兀自對月小酌。


    她酒量並不好,隻喝了幾小杯,酒意就湧上了心頭,麵色稍紅,隻她心裏卻一片清明。


    沈傲宴請刑部幾位大人的時候,她底下一個婢女給她端了一碗蓮子羹,這個婢女也是顧莞寧的陪嫁,不過是個粗使丫頭,平素裏從不上前。


    也就是那幾日裏,青竹和段媽媽都照看著兩個孩子,她這才將這丫頭叫上前來,但平素裏也是她說什麽,那丫頭才做什麽。


    一個素來遲鈍的人忽然主動,就已經很能說明白問題了。


    她並沒有喝下那碗蓮子羹,後來,她忽然感到頭腦暈暈沉沉的,再度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到了隔壁的廂房中,然後聽到了外麵的動靜。


    顧莞寧心裏知道,這隻怕是謝景明的手筆。


    她搬過來這裏有些時候了,但謝景明一直沒來尋她。


    她心裏知道,謝景明費盡心思的做這些,一定會過來尋她。


    但早和晚,心情如何又是不同。


    她得逼謝景明一把。


    男人,尤其是像謝景明這樣的男人,是不會容許自己看重的人被他人染指。


    當喜歡摻雜上掠過和爭搶,便又不同。


    男人本性應該是喜歡掠奪的。


    讓一個原本不屬於自己的女人一點一點的愛上自己,應該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更不要說他原就對她有幾分喜歡。


    她也知道,謝景明的人一直都在盯著自己。


    或是保護,或是監視。


    而這一天顧莞寧並沒有等很久。


    在她有了些許醉意的時候,謝景明踏著月光而來。


    男人一襲蕭蕭白衫,雍容雅致的臉龐上盡數是清冷。


    他坐到了顧莞寧的對麵,下頜線繃得很緊。


    顧莞寧雙眼迷離的看向他,杏眼朦朧,傾瀉出點點星星的笑意。


    酒水順著她的下唇,下滑到她的衣襟裏麵,身上的薄衫被浸濕,女人的飽滿豐盈被謝景明盡收眼底。


    謝景明不由想著,若此時此刻,這裏坐著的是另外一個男人。


    譬如那個屠夫。


    又哪裏會抵抗得了這種誘惑。


    雖然在他的監視下,這種情況根本不可能發生,但謝景明依舊很生氣。


    他勾起顧莞寧的下頜,女人的唇瓣因著沾了酒而顯得格外嫣紅誘人,他強自抵抗住想要吻上去的衝動,頗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在她的耳邊道:“阿寧,你喝酒,是因為在想誰?”


    “你舍不得他嗎?”


    “你舍不得沈傲嗎?”


    皇帝自然不會覺得,顧莞寧會因為一個剛認識幾天的馬壯而到了要借酒消愁的地步。


    倒是沈傲,很有可能。


    畢竟這個人和她一起長大,夫妻幾載,又有一雙兒女。


    “離開他,讓你很痛苦?”


    顧莞寧雙眸迷茫,忽然望著皇帝癡癡笑了笑。


    “沈,沈傲是誰?”


    她說得磕磕巴巴的,聲音軟綿綿的沒有力氣,極易給人一種想要細心嗬護的感覺。


    “那馬壯呢,你想不想嫁給他?”


    “馬大哥,馬大哥是個好人。”說到馬壯,顧莞寧的麵上帶了笑容,“他幫,幫了我很多忙。”


    皇帝額前青筋暴起,但他還是忍耐著,問道:“那謝景明呢?”


    “唔,”女人少有的天真嬌憨的模樣,“你是說景明哥哥。”


    “他,他是我夫君呀。”


    皇帝心頭一悸,這是他曾經哄騙著顧莞寧叫的,但他沒想到顧莞寧醉了,不記得沈傲,竟還記得這些。


    攥緊的心驀然鬆開,他又問道:“那你喜歡他嗎?”


    顧莞寧雙眸有些困惑。


    皇帝便又問了一句,“你喜歡謝景明嗎?”


    顧莞寧搖頭。


    皇帝一顆心沉到穀底。


    “他這人太小氣,救了我一次,還要我救回去,又太霸道。”


    “我......”


    “我不敢愛他。”


    一滴淚悄然滑落,更多的淚水湧在眼眶中。


    她倔強的睜著雙眸,眼底似破碎一般。


    “我知道,那日裏沈傲害我,是他救了我。”


    “我很感激,可我也更怕。”


    “他應該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可我怕他對我的好。”


    “從前沈傲待我也很好,但這好更似裹著蜜糖的砒霜一般。”


    “他要我的命。”


    “十幾年的情分不抵權勢富貴,那這世間還有什麽是永恒的,值得信任的。”


    “更不要說是坐擁天下的皇上了。”


    “他那個位置,便注定了他可以擁有很多,我不過是他的錦上添花,今日他護我,明日他便可以去喜歡旁人,去護旁人。”


    “甚至為了旁人害我。”


    “他那樣的人啊,注定不是我可以肖想的。”


    “與其注定失望,還不如不去想,不去愛,便不會受傷。”


    “便當是一場夢,夢醒了,這個人便沒有了。”


    她仰頭去笑,眼裏卻盡數是一片荒蕪。


    她說她不想愛,不敢愛,不能愛。


    卻偏偏沒說她不愛他。


    她說他是她的一場夢,在夢裏,她一定也曾對他心悸。


    卻要克製著愛人的本能。


    隻因她剛剛受了傷害,於是要將自己給蜷縮起來,不讓任何人看到。


    看著她這樣惶恐痛苦,他竟有幾分無措。


    他憐惜的望著她,便為著這份小心翼翼,他往後也不能負她。


    從前是占有的喜歡,想要得到,因而絞盡腦汁。


    如今又多了一份憐惜,一份責任。


    他既算計著擁有了她,便不好讓這般可人憐的女孩因自己而再度墜入地獄。


    他望著顧莞寧那霧蒙蒙的雙眼,似含了數不盡的憂愁,可憐又脆弱。


    他想化解她的憂愁,保護她的脆弱,挽回她那顆七零八落的心。


    而不是任由她在苦海中掙紮。


    他捧著她的小臉,貼住她的額頭,用極輕的聲音道:“阿寧,朕不會負你。”


    “朕和沈傲不一樣。”


    顧莞寧小臉微皺,似有些不舒服,些微掙紮,唇角無意識的擦過男人的唇瓣,讓謝景明一顆心隨之震顫,偏生始作俑者依舊是一副迷離的模樣。


    謝景明的目光落在顧莞寧的唇瓣上,被酒意微熏過的唇瓣格外嫣紅,仿若惹人采擷的嬌花。


    他沒有絲毫猶豫,深深吻了上去。


    寬厚的大掌牢牢的托住女人的後腦勺,男人吻的凶狠,偏顧莞寧酒意上頭,竟連換氣都忘記了。


    一張小臉通紅,在皇帝的懷中好不可憐的哼哼唧唧著,脆弱又可憐的承受著男人的索取。


    桌上的酒杯盡數被掀翻在地,女人雪白纖細的腰肢被他狠狠按在桌子上,顧莞寧禁不住小聲抽噎著,卻讓男人要得更為凶狠。


    貳日醒來後,皇帝還未離開。


    顧莞寧迷迷糊糊的驚覺自己竟在男人的懷中,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一雙泛著水意的眸子微睜,慌亂又無措的看向男人。


    謝景明比她還要無辜。


    “昨夜裏朕聽聞你被沈傲那廝給欺負了,原是好心想來瞧瞧你,不曾想你喝醉了酒,抽抽噎噎的向朕抱怨,又投懷送抱,朕瞧你可憐,不得不安慰你。”


    顧莞寧瞪大了眼眸,雙頰微鼓,瞧著是不曾見過的生動可愛的模樣。


    謝景明沒忍住,用手指戳了戳她兩頰的軟肉。


    趕在顧莞寧惱了之前,謝景明又將自己原就鬆開的領子微扯,露出自己身上的吻痕。


    “昨日裏的阿寧實在是讓朕險些消受不了。”


    顧莞寧的一張臉變得通紅,不敢直視如今的皇帝,她別過臉道:“我,我才沒有。”


    “是嗎?”男人偏偏讓她正視自己,瀲灩的眸中滿是蠱惑,“阿寧,你屢次誘惑朕,你不能不對朕負責。”


    “不然,朕便會一直纏著你。”


    四目相對,皇帝很容易的就捕捉到女人眼中的一絲慌亂和懼意。


    “不要怕。”


    他將人摁在了自己的懷裏。


    “我,我分明沒,沒誘惑你。”


    “你能不能別,別這樣。”


    “不行。”皇帝卻執拗的說道:“打從你在甘泉宮門口撲到朕的懷裏那刻起,你便逃不掉了。”


    “一切都是天意。”


    “輔國公府有宴會,朕一會兒讓人給你送來今日要穿的衣裳,你跟著國公府的人過去便好了。”


    皇帝如是道:“朕打點好了一切,你若怕生,不知要說些什麽,微笑便好了。”


    輔國公府,便是太後的娘家。


    當今輔國公是太後的兄長,顧莞寧心中一悸,當即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她抬眼,卻見皇帝眼中一片溫柔。


    他吻上她的眉眼,將她眼中的一切慌亂無措都給吻去。


    顧莞寧的一顆心忽然十分安定。


    忽的,胃裏一陣翻湧,顧莞寧幹嘔了起來。


    且瞧著她越嘔越厲害,皇帝有些慌亂,連忙讓人將宮裏的太醫給帶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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