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很久沒回陸家大宅了,說實話,在進門的那一刻,沈心白覺得有些陌生。竟然,不如她回蕭家老宅的時候有歸屬感。這是怎麽回事……她自認為不是一個忘本的人,可是為何,對這麽一個曾經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會感到如此陌生?


    隻因心遠了麽?


    還是因為,這裏有讓她感到陌生的人呢?


    對於現在的陸嘉逸,沈心白總覺得,他們好像是剛剛認識的。這人,並不是她之前認識的那個陸嘉逸。當一個你所熟悉的環境中,有一個你所不熟悉的人的時候,或許就連帶著這個環境,也變得不那麽親切了。


    “伯母……元旦快樂!”沈心白將帶來的禮物遞給陸伯母,笑道,“這是蕭宴和我一起選的,不知道伯母喜不喜歡。”


    “喜歡喜歡”,陸伯母還沒等打開看呢,就連聲說道,“心白的眼光最好了,買的東西一定是很漂亮的。”


    沈心白送給陸伯母的,是一條羊絨圍巾,花色則是蕭宴選的。沈心白真的沒有說謊,這花色,真的是蕭宴選的。隻是過程有點兒艱難,是她用武力逼迫的方式,才讓蕭宴就範的。


    “這花色真好看呐……”陸伯母果然很喜歡。


    “是啊”,王若曦也笑道,“今年最流行這一色係的花色了,特別顯氣質。”


    “是蕭宴選的花色”,沈心白道,“看來我的眼光已經跟不上潮流了,說實話,他選這個花色的時候,我並不喜歡。”


    陸嘉逸在一旁聽著,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很顯然這是沈心白故意秀恩愛。


    “行了,都別圍著這一條圍巾轉了”,陸嘉逸道,“我們陸氏又不是買不起大牌圍巾,有什麽好看的?若曦,你去吩咐張阿姨擺飯。”


    這一次陸嘉逸可而是麵兒上的功夫都沒做,直接冷著一張臉說道。這使得陸伯母難免有些下不來台。可是在蕭宴和沈心白都在場的情況下,自然是不方便教訓自己的兒子的。


    隻是不悅看了他一眼,卻笑道:“你自己沒這份孝心,看到心白和阿宴給媽媽買禮物,你就覺得被打臉了,自覺下不來台,是不是?誰讓你忘了的?該罰!一會兒可要罰你多喝一杯。”


    “伯母,搖搖還有禮物給你呢。”沈心白轉移了陸伯母和陸嘉逸的交談。


    因為以陸嘉逸現在的狀態,隻怕陸伯母給他這個台階兒,他都不懂得順勢跳下來。


    可能是陸伯母最近的病情比較穩定,陸嘉逸也就不像先前那麽擔心了。有時候於行事上,自然不能做到像先前那樣,處處顧及著陸伯母的情緒,有怒、有不願意,也不會表露出來。


    忽然覺得,幸虧陸伯母給陸嘉逸張羅婚事的時間早,恰好在陸嘉逸剛得知她病情的時候,正處於震驚和愧疚之中。要是等陸嘉逸習慣了,覺得陸伯母沒什麽事兒的時候,那是無論陸伯母說什麽,陸嘉逸都會當成耳旁風兒的。


    “姥姥,這是我的畫,在班級裏得過小紅花的,我送給姥姥。”搖搖舉著小手,把一幅蠟筆畫送到陸夫人麵前。


    陸夫人接了,也是還沒來得及細看呢,嘴裏就已經不住的在說“好”了。


    “呦,這是小外甥畫的嗎?”王若曦湊了上來,道,“色彩的搭配真是不錯啊。心白,以我這個專業人士看來,搖搖可誰有作畫家的潛質哦。你這個做媽媽的,可要留心了,好好培養他。”


    沈心白笑笑,沒說什麽。


    因為這時候,如果讓她回應王若曦的話,那一定是沒什麽好聽的了。因為王若曦和葉詩雅的緣故,沈心白對畫畫的實在沒有好感。雖說也知道自己是以偏概全了,但就是不想讓搖搖去畫畫,而是想要讓搖搖成為一個音樂家。哪怕是去寫流行歌曲也好啊。


    可是……這可憐的小家夥,以後唯一的路,已經被他爸爸給規劃好了。蕭宴一定會把小家夥培養成為一個十分精明合格的商人。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我才不要作畫家”,搖搖很認真的說道,“我要像沐叔叔一樣,去做演員,拍電影、演電視劇。”


    “啊?”沈心白和王若曦、以及陸伯母、陸嘉逸,幾乎同時驚呼出聲。


    雖說之前小家夥就表示過想要做演員的念頭,但是因為已經好久都沒有提起了,沈心白也就沒放在心上。沒想到今天當著外人的麵兒,他卻說得如此認真。也就是說,這夢想已經在他心中根深蒂固了。所以才能當有人提起的時候,就毫不顧忌的說出來。


    “嗬嗬……好好好,當演員也好”,陸伯母笑著打圓場,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我們搖搖長得這麽好看,要是做演員的話,一定會拿影帝的。”


    “做演員是要靠演技的,並不隻是長得好看就可以”,小家夥認真的說道,“如果沐叔叔隻是長得好看,而沒有演技的話,是不會有電視劇來找他演的。”


    “好了”,沈心白抱起瑤瑤,道,“你別耽誤了大家吃飯。沒看到飯都已經擺好了,就等著上桌了嗎?你在這兒說個不停,不是耽誤了大家的時間?媽咪有沒有告訴過你,做事情一定要懂得為他人著想?”


    估計現在蕭宴已經覺得大為丟麵子了。隻可惜是當著外人的麵兒,也不能現在教訓小奶包。所以現在的情況是,他和陸伯母一樣憋屈。


    這一頓團圓飯吃的注定不和諧。陸嘉逸的臉色始終不好看,而王若曦則是幫著陸伯母調節氣氛。蕭宴就顧著埋頭吃飯,當然,其實也沒有怎麽動筷子。隻是表明一個,“我不願意攙和你們家的話題”的高貴態度而已。


    同樣都是商場上的人,陸伯母怎麽能不知道蕭宴的脾氣?所以這時候也不會自己找尷尬。隻是涉及到什麽可以用“嗯”,或是點頭回答的問題的時候,才會和蕭宴說一句。


    蕭宴也還算配合,並沒有裝聾作啞,而是給出了“嗯”或是點頭的回答。


    飯後,陸伯母自然不願意讓他們馬上離開。而沈心白其實也舍不得。


    雖說在踏進這大宅的那一刻起,有些許陌生,但是這畢竟是她的家,隻要待上一小會兒,熟悉感自然而然就回來了。


    但是因為陸嘉逸和蕭宴兩人這都一言不發的態度,顯然再聚在一起聊天兒,氣氛反而更不好。剛好小奶包有點兒困了,沈心白就以先帶孩子回房睡一覺兒為由頭,離開了一樓大廳這是非之地。


    沈心白和蕭宴走後,剩下他們平時在家的這三人,自然也沒什麽話說。


    陸伯母隻是指了指陸嘉逸,道:“你啊……”


    滿是無奈。畢竟這兒子從小到大都這麽倔,他要是心情不好,一旦表露出來了,誰說什麽都沒用。一旦表露出來,那就是要冷臉到底的。


    其實沈心白很好奇,為什麽到現在,從陸嘉逸的嘴裏已經完全聽不到“結婚”兩個字了,可是王若曦卻仍舊像是什麽事兒都沒有發生一般。繼續留在陸家、繼續以未婚媳婦兒的身份自居,繼續對陸伯母各種應和、對陸嘉逸各種包容。


    難道真的還是因為少女時期的夢麽?若真如此情深,倒是讓人佩服。


    隻不過王若曦沒有來找她談什麽,她也不會主動去聯係。總不能攛掇她要盡快和陸嘉逸結婚吧?


    或許轉身,王若曦就把她說的話告訴給陸嘉逸了、這不是自找麻煩?


    搖搖在樓下的時候困了,但是到房間裏,躺在床上,卻是怎麽都睡不著。


    “走吧,還磨蹭什麽?”蕭宴看到搖搖睡不著,也沒耐心待在這裏了,抱起搖搖就走。


    沈心白看了下時間,雖說覺得這來和去,未免有些太匆忙了些,但是蕭宴已經沒耐心了,在留下去一定出事兒。


    “伯母,搖搖換床睡不著,我們先回去了。”沈心白邊下樓,邊對獨自坐在客廳裏的陸伯母道。


    看到陸伯母坐在空蕩蕩的大沙發上的樣子,沈心白的心內一酸。


    孩子不在家的時候,陸伯母若是一個人這樣坐著,都已經夠讓人心酸的了。可是現在她和陸嘉逸都在家,陸伯母卻仍舊這麽孤獨……這就是他們做兒女的太不孝順。


    “哦……好吧”,陸伯母顯然有些失落,但是也並未強行挽留,隻是道,“還想著讓你們今晚就睡在這裏呢。但是孩子的身體要緊,要是不方便,想回去就回去吧。”


    沈心白從陸伯母的臉上,看出了疲憊之色。從前的奕奕神采,自從伯母患病之後,是愈發的消退了。反而老態一點點爬上了麵龐和身體。可是她如今也不過五十多歲而已。


    歲月真的是最可怕的東西。縱然年輕之時有傾國之色,到底也逃不過美人遲暮的悲涼。她記憶中的陸伯母,卻還總是那三十多歲的美婦人的樣子。雍容華貴,得體大方,一顰一笑間,都是整個宴會裏最美的風景。


    可是現在的陸伯母,看起來,真的已經老了。縱然依舊雍容大方,卻再也沒有早年那顧盼生輝的風采。


    陸伯母一直送他們到們口兒,還是有些舍不得。


    “伯母,我們會常回來看您的”,沈心白道,“而且如果伯母想我和搖搖了,也可以去家裏看我們啊。”


    陸夫人笑笑,道:“好,咱們有的是時間……路上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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