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叢心裏一個咯噔,趕緊跪了下來:“回陛下,確有此事。陛下今日若不召喚臣,明日也是要跟陛下說一說這件事的。”


    越皇冷哼一聲:“你如今也學會了那一套嗎?朕若是不問你,你會想到要跟朕說?”


    沈叢從胸口掏出一個折子,畢恭畢敬地舉過頭頂:“陛下日理萬機,這種事可大可小。微臣是想著寫個折子稟告一聲。陛下若是關心,自然會叫微臣來問話,若是覺得無關緊要,也就擱在一邊了。”


    越皇對著韓照使了個眼色,韓昭小步走下來將那個折子接過去。


    越皇打開折子一看的確寫的是他料理白言夕後事的一些相關具體情況。


    越皇召喚是臨時起意,事先也沒有走漏任何消息,可見沈叢是早就準備好的。


    這件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若是專門跑到自己跟前來說一說,似乎又沒這個必要。


    越皇冷笑一聲,怒氣比之前稍有消散:“他犯下這樣的罪過,你卻還要為他收屍!”


    韓昭暗暗位沈叢捏一把冷汗。


    伴君如伴虎,這個沈子爵最近可能是太順風順水了,以至於忘了自己的身份,稍有不慎可是要掉腦袋的。如今陛下因為這件事還正在氣頭上呢。


    沈叢戰戰兢兢,十分惶恐:“陛下,我知道白雲溪十惡不赦。但微臣從前是沈家兒子時,白言夕曾有過照拂,他犯下大錯,被砍頭是罪有應得。所以朝堂之上,微臣從未給他求情。也一直配合柳大人力所能及提供幫助,但微臣蒙受過他的恩惠,為他收屍是微臣應該盡的本分,否則微臣就成了忘恩負義之人,良心難安!”


    越皇的神色不明朗:“這朝堂之上忘恩負義的人多了去,也不缺你這一個。這件事可大可小,就是治你一個大不敬之罪也使得。”


    沈叢對著越皇深深地叩拜:“微臣雖然出身低微,卻也知道知恩圖報的道理。陛下是個明理之人。想必也會全微臣這一份心意。其實人死萬事消,這些也是做給自己做給旁人看的……”


    越皇喃喃:“人死萬事銷這話也就你敢說!”


    他聽明白了沈叢話裏的意思。


    人已經死了,準許下葬那是給旁人看的,讓老百姓知道,他這個皇帝也不是那麽寡情。


    畢竟民間都有說法:死都死了,這事就算了吧。


    再大的錯誤,也會隨著生命的消亡而消失。


    沈叢頭貼著地,不敢出聲。


    他會答應白露做這件事情,心裏有一定的把握越皇不會生氣。但真的走到了這一步。說不害怕那是假的。


    這是他欠白露的,必須要還。


    殿內鴉雀無聲,韓昭大氣也不敢出。


    良久,越皇道:“起來吧!”


    沈叢卻沒有起來,猶豫著開口:“陛下,微臣還有一件事想求陛下恩準。”


    越皇頓時跳腳:“你還得寸進尺了不成?”


    沈叢嚇得抖了抖,卻還是跪在地上不起來。


    越皇揉了揉太陽穴,覺得越發難過。


    這些個臣子兒子一個個都不讓人省心。


    沈叢是這一年來越皇最看好的臣子,他耐著性子:“說吧,還有什麽事?”


    “微臣想求取白言夕的小女兒為妻!微臣幼時在沈家受到百般蹉跎,當時白家五姑娘曾施以援手。但微臣當時識人不明,以為幫助微臣的是白家的四姑娘,後來才明白自己弄錯人。”沈叢語速極快,不給越皇反應的機會,“不過微臣弄清楚的時候,已經入朝為官之道的白言夕的一些劣跡,當時白五姑娘願意下嫁給微臣。但微臣實在不喜歡白言夕的為人,因此拒絕了。白五姑娘傷心難過之下為了逃避白言夕指定的婚事入了庵堂。”


    “若是如今白家安好,微臣自然不會想要與白五姑娘白頭偕老。但白家已經垮了,她隻是一個弱女子,微臣實在想給她庇護!”


    越皇的關注點卻偏了:“朕素來看重你,白言夕那個老頭肯定知道,就這樣他都不肯把小女兒嫁給你?”


    沈叢苦笑:“他大概看不上微臣出身商賈,微臣也不喜他為人做派。不過他畢竟對微臣有恩,沒有確鑿的證據,微臣也不能隨便攻擊他,幸虧陛下英明,揭穿了他的真麵目!”


    越皇深深凝了他一眼:“你一直不肯娶妻,朕還想著從宗室裏挑個好姑娘許配給你!”


    沈叢頓時惶恐:“陛下萬萬使不得危成這樣的出身,哪裏敢肖想皇室貴女?”


    “朕說你配得上就配得上。”越皇神色嚴肅,“不過朕不是喜歡強人所難的人,你既然心有所屬,那就隨你去吧!”


    沈叢大喜過望,深深磕頭:“多謝陛下成全!”


    這樣的婚事,是不可能得到越皇賜婚這樣的恩典的,不過陛下能鬆口,這已經是萬幸。


    今日若不跟越皇把這件事情說明白,事後就有可能會成為他人攻訐自己的把柄。


    反正是要娶妻的,既然娶不到最想娶的那一個,那就娶一個最合適的吧。


    白家如今已經倒了,白露往後要倚仗自己的地方頗多,想來也不會違背自己。


    若是按陛下的意思娶一個貴女,今後發現了些什麽,多半會鬧得雞飛狗跳。


    沈叢從禦書房出來,後背已經被冷汗濕透。


    身後,越皇正在感慨:“這些年輕人的心思朕是越來越看不懂了,放著好好的宗室女不娶,去娶一個罪臣之女。”


    韓昭恭敬的笑了笑:“陛下,奴才但是覺得沈子爵重情重義,也分得清國家大義和個人感情,聽沈子爵著話裏的意思,若是白家不倒,他是絕不可能迎娶白五姑娘的。想來之前他肯定也是百般煎熬。”


    越皇長歎一聲:“錦上添花者眾,雪中送炭者寡。像他這樣無論貧賤都能拎得清自己心意的人,如今是越來越少了。”


    “陛下說的是!”


    越皇想了想:“等他大婚那日,你還是備一些賀禮吧。剛才江殊那小子明裏暗裏不也幫他說話嗎?”


    “是,老奴還聽說當時白五姑娘從白家逃出來,就是找的齊國公世子夫人幫忙。想必世子夫人也是看在沈子爵的麵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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