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禦史承受的這一番斥責也讓朝中眾人看明白,沈叢跟從前不可同日而語,再不可因為他出身商賈,又沒有功名就瞧不起他了。


    說到底,這朝堂還是越皇的天下,越皇重視誰,誰的前程就一片光明。


    陛下喜歡你,你放個屁都是香的,陛下若是厭煩你,哪怕你費勁心機給弄得渾身上下香噴噴,那陛下也嫌棄你身上味道重。


    雖然最後陛下也沒有對劉禦史有處分,可明眼人都瞧出來,這劉禦史未來怕是完了,本來就在混日子,好容易出來蹦躂一次,就遭了一番訓斥。


    你還想往上升遷,做夢吧!


    下朝之後,原本趾高氣昂的劉禦史就像是一隻鬥敗的公雞,每一根羽毛都寫著衰字。


    埋著頭快步前行,隻盼著沒人注意到他,讓他回家好好調整一番心態再說。


    然而天不遂人願,沒走出多遠,背後響起沈叢的聲音:“劉禦史為何走這麽快,本子爵還有話要跟你說呢!”


    他抬出子爵身份,劉禦史不得不停下腳步,按捺住胸中無邊憤怒,草草行了個禮。


    沈叢笑眯眯的:“劉禦史一心為國,本子爵很是佩服。雖然你剛才在陛下跟前參了本子爵一本,但那是你作為禦史的本分,本子爵也不能跟你一般計較!”


    劉禦史語氣不算好:“沈子爵叫住在下,到底所為何事?”


    “我與劉禦史也算是老相識,約莫半個月後,本子爵應該就要大婚,到時候清劉禦史一定要來府上喝一杯,賀禮不賀禮的不重要,隻要人來就可以了!正式的帖子,本子爵到時候再讓管家送到劉禦史府上,還請劉禦史賞麵啊!”


    他態度放的這麽低,照理劉禦史該感恩戴德。


    可經過了剛才大殿上這件事,他對沈叢那是又恨又怕。這人明明早就跟陛下通過氣,卻在自己麵前隻字不提,任由自己將這件事在所有人麵前捅出來挨一頓罵。


    這是讓自己當槍,將成婚一事挑撥出來。


    經過這一趟之後,還有誰會糾纏這件事?還有誰敢糾纏這件事呢!


    可笑他現在還沒事人一樣,邀請自己去參加婚禮,自己還不得不去,而且還必須得備下重重的賀禮,若是太過輕慢,傳到陛下耳中就是自己毫無悔改之意,居然不會趁這個大好機會修複雙方關係!


    這個該死的沈叢!


    劉禦史心內如火燒,卻隻能繃緊一張臉應道:“沈子爵折煞在下,在下到時候必然親臨道賀!”


    沈叢要娶白家五姑娘這件事,在朝堂和民間都掀起了軒然大波。


    閨閣姑娘們一邊遺憾一邊感動。


    想不到這沈子爵是這麽有情有義的人,五姑娘雖然失了家人,下半輩子卻有了庇護,也算是件好事。


    男人們則更多感慨,美人關,英雄塚。


    這沈叢大好的未來,眼下熾手可熱,娶誰家的姑娘都使得,幹嘛要去娶一個罪臣之女,這對於自己未來可沒有半分裨益,反而是將一個隨時會爆炸的把柄遞給了越皇。


    這不自己作死嗎?


    林菀也是這麽想的,用過晚膳後,夫妻兩個就一起說說話,太醫說,一個月內,這孩子必然要出生,這段日子,衛九重對林菀極有耐心。


    “殿下,我看那沈叢到底出身低微,有些小家子氣,所以才不要仕途,去娶那個白五姑娘!父皇雖然當眾斥責了禦史,隻怕心內也不怎麽高興!”


    衛九重摸著她的肚子:“你錯了!父皇心裏高興著呢!”


    “這是為何啊?”


    “這段日子看來,沈叢的確很有能力,又與齊國公府走得近,與忠勇伯府還有鎮北侯府關係都不錯,若他還娶一個高門貴女,父皇的心才真正放不下,會對他有所忌憚,說不定會影響他今後的仕途!”


    “而他現在娶了罪臣之女,等於親手將把柄遞給了父皇。若是他今後做錯事,父皇在這上麵隨隨便便就能做文章拿捏他。有短板的人,父皇用起來放心!”


    林菀嘴張了張:“妾身倒是沒想到這麽多,還是殿下思慮周全!”


    衛九重哂然一笑。


    他有時候在想,若是自己早早的就有了長子,父皇還會如現在這般屢次對他包容嗎?


    因為他沒有孩子,所以太子之位坐得不太穩當,林家之前雖然心大,也不至於鬧到謀反。是因此,父皇才會對自己頗多容忍的嗎?


    還是因為,他對自己這個兒子,其實也是頗多疼愛的?


    一想到這,衛九重就忍不住回想起小時候的一些事。


    他年紀比衛延和衛璟幾人要大上十多歲,自小不在一處念書。


    那時候弟弟們都還小,對他沒什麽威脅,他也不太將母後的話放在心上,那一日得了空,他去看兩個正在念書的衛璟和衛焱,當時江殊作為衛焱的伴讀也在。


    男孩子天性愛玩,揪著他一口一個太子哥哥,讓自己陪他們放風箏。


    他應允了。


    結果因為剛下過一場雨,衛璟掉進水裏,衛延和江殊伸手去拉,也一並掉進去。


    他正要跳下去救人,越皇便在那時候到了。


    狠狠的將他斥責了一番。


    他還記得當時父皇的眼神,充滿了濃濃的失望和戒備。


    他在禦書房外跪了整整一個晚上,是第二日得到消息的年邁的太子太傅趕來,一起跪了三個時辰,父皇才開恩讓他起來。


    那時候他才明白,父皇當時以為他要對兩個弟弟下手!


    自那之後,便有越來越多的事情讓他心寒,因為他年紀大,因為他是太子,他應該謙讓弟弟們。


    衛璟不太得寵還好,衛焱卻十分為父皇喜愛。


    他每每看到父皇將他抱在懷裏,親手教他寫字,看書,有時候還會順便將作為伴讀的江殊也抱在腿上,一邊一個。


    恍若他們兩個才是父皇的孩子,而自己是個局外人。


    他一顆滾燙沸騰的心,就是這樣漸漸涼掉的。


    他以為,天家的父親就是高高在上難以親近的,卻原來,這份疏離隻是對著自己而已。父皇不是沒有父愛,隻是這父愛不肯給自己!


    衛九重收回思慮,冷了神色:“且讓西山子爵得意些日子吧,想要拿捏他,有的是辦法,眼下我倒是好奇,齊國公世子的兩個學生到底在殿試中會有什麽表現,我就不信,本來兩個資質平平的人,還真的能在短時間內醐醍灌頂,一飛衝天,到時候要是成績墊底,我讓他們這輩子都沒辦法入朝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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