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沈叢一下朝就會鑽進書房,一般隻有吃飯的時候和夜裏要睡覺時,才會跟她在一起。


    這其實與尋常夫婦也沒多大的不同。


    可白露心內就是有一個疙瘩,男人就算對她再好,無可挑剔,但她總是感覺隔了一層,一點都不親昵。


    她覺得,兩人的心根本就沒有碰到一處。


    她忍不住會想,他在書房裏到底在想什麽,到底在看什麽呢?


    其實他還是放不下那個女人的,是不是?


    書房是男人們的地方,一般就算是夫人,沒有得到允許也不能隨便出入。因此這段日子以來,白露就算知道沈叢身在何處,也沒有去打擾過。


    今日大概是嫉妒,又或者被小鬆說的心熱,她端著一碗綠豆百合湯,站在了書房門外。


    眼下已經是初夏,天氣日漸悶熱,喝一碗綠豆百合湯消暑再好不過。


    白露深吸一口氣,敲響了房門。


    “誰?”


    “是我,夫君,我熬了綠豆百合湯給你送來,你要喝嗎?”白露的小心髒緊張的砰砰直跳,她覺得自己很大概率上會被拒絕。


    書房內稍稍安靜了下,很快沈叢的聲音傳出來:“進來吧!”


    白露推門而入,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沈叢,而是一個屏風,上麵繡著田田荷葉,荷葉中開著有幾朵荷花,或是開的燦爛,或是含苞待放,風姿楚楚。


    這屏風繡工和材料寓意都不錯,隻是放在書房這樣的地方有點不太協調。


    白露也沒有多想,繞過屏風後,就見到正對著屏風而坐的沈叢。


    她心內暗道:難道是為了遮擋視線,不讓旁人瞧見他到底是在做什麽,又或者不瞧見外頭的情景,免得被打擾嗎?


    她將綠豆百合湯放在沈叢手邊:“天氣還不算太熱,所以沒有加冰,夫君要不趁著還有點微微的溫度,先喝了吧!”


    沈叢笑了笑:“多謝你!”


    說著,他放下手中的書,拿起勺子慢慢喝了起來。


    白露瞟了一眼,發現他看的是一本詩集,上麵還用小楷做了不少標注,可見十分認真。


    沈叢出身商賈,之前雖然也有讀書,但總體而言,還是看賬本的時候更多,如今入了朝堂,跟同僚和陛下對答之間,經常能感受到自己的不足。


    好在如今發現還來得及,為時不晚!


    白露近來精氣神好了不少,飲食也跟上了,消瘦的臉頰上那些消失的嬰兒肥,又漸漸都爬回來,她嬌憨的笑了笑:“夫君真是認真!”


    眼看這硯台裏的墨汁已經快要沒了,她將衣袖往上擼了擼:“妾身來為夫君磨墨!”


    沈叢的眉梢跳了跳,睨了她一眼,將手中喝空的碗放下,最終還是沒有拒絕。


    他在心內歎口氣。


    這個書房是他近來的淨土,如今看來,這地方怕是也要保不住,得另謀去處才行。小桃馬上就要出嫁,不然去她那裏躲個清靜也是不錯。


    他思緒飄忽著,眸子就落到正對麵的那架屏風之上,定定的看著裏麵那獨獨一支蓮蓬。


    白露被他的目光吸引,可能是由於慣性,一手托著硯台,一手抓著墨條磨著,腳步卻朝著屏風走去,想看看這男人瞧得如此專注,到底是在看什麽。


    初夏的衣衫輕薄,她這一件是曳地裙,稍稍有些長。


    一個不注意之下,她踩到自己的裙擺,重心頓時不穩。


    她下意識發出一聲低呼,整個人朝前撲去。


    手裏的硯台也飛了出去,朝著那架屏風砸過去。


    完了,這下要摔個狗啃泥。


    就在這時,她眼角的餘光撇到了一抹青色的身影飛速而來。


    白露心中歡喜,不管能不能被扶住,沈叢的這個迅速的反應已經讓她滿意,至少這說明,自己在他心中是有位置的。


    人在緊急情況下的反應是騙不了人的!


    她的嘴角情不自禁的揚起笑容。


    然後就看到那道人影衝在她對麵,側身一擋。


    那個硯台重重砸在男人的胸口,他發出一聲吃痛的悶哼。


    黑色的墨汁在他的青色的衣衫上迅速暈染開,成了一團髒汙的顏色。


    他卻絲毫不在意,而是馬上轉身去看那件屏風,發現上麵沒有被濺上墨汁之後,他才長長的舒口氣。


    “彭!”


    這時,白露砸在了地上,就在他的腳邊。


    男人恍然回神,蹲下來將白露扶起來,關切的問:“你沒事吧,摔疼了嗎?”


    白露的神情茫然中帶著兩分傷痛,搖搖頭:“我沒事,夫君!”


    沈叢一直將她扶到書房外,站在門口,微笑中帶著恰到好處的關懷:“聽說你從前在閨閣之中也不愛讀書,往後這紅袖添香的活也不必你,我自己來就行!”


    說著,他又叫住一個院子裏的一個婢女:“快扶夫人去休息,另外請個大夫來給夫人瞧瞧,要是夫人有什麽事,趕緊過來回我一聲!”


    院子裏的婢女匆匆的活動起來。


    春眠扶白露回去的路上,討好的說:“老爺對夫人可真好呢……”


    好嗎?


    要是真好的話,至少也得要親自扶自己回房吧?


    要是真好的話,在那種千鈞一發的時候,為什麽他選擇的是護住那架屏風,而不是保護自己呢。


    大夫很快就來瞧了,就是摔青了一點,沒什麽大礙,抹點藥膏就行。


    等大夫走後,白露將管家叫了過來,問道:“我今日在夫君書房裏見到一架屏風,看著很不錯,是在外買的?我也想買一個!”


    管家對這屏風印象很深刻,趕緊回到:“不是買的,這是齊國公世子夫婦送給夫人跟老爺新婚的賀禮,這屏風上有個蓮蓬是世子夫人繡的,老爺挺喜歡的,就讓讓奴才擺在書房裏!”


    白露腦中轟的一聲。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白露看了看自己紅腫的傷處,神情一寸寸冷了下去,她問小鬆:“前些日子,我們出門碰到那人的事,府內有旁人知曉嗎?”


    “無人知曉!”


    白露將自己翻卷的衣袖放了下來,柔聲道:“你明日幫我去給齊國公世子夫人送個信,我想去一趟娘娘廟求子,問她與不與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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