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寒山茶,其實是一種籠統的說法。


    就是在冬日山上采摘的茶葉。


    按理,冬日百草凋零,新茶不生,可是當年太後居住的那片山脈地表下有溫泉,導致冬日裏山茶也不受凍。


    臘月間會發新芽。


    這山茶也不是什麽名貴品種,奇就奇在這茶葉的生長時間。


    當年江玥還小,不過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對這些新奇的東西頗為感興趣,所以每每都會摘上一些,親手烹製。


    其實也是大戶人家貴女的一種情趣。


    這茶受溫泉滋潤,喝起來味道並不甘醇,帶了一點淡淡的硫磺味。


    就是因為這股特別的味道,給越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過往的記憶轟隆的全部被砸開。


    當初,那個小姑娘還沒張開,圓圓的臉,大大的眼,嬌憨無比。


    她愛笑。


    一笑起來就像是鈴鐺一樣,整個山野裏都回蕩著她清脆的笑聲,仿佛能驅散一切的陰霾。


    那時候,越皇隻當她是小妹又或者是晚輩。


    他大她許多呢!


    等兩年後,他登上帝位,偶然間聽人說起江家姑娘傾城絕色,見之不能忘懷。


    他還疑惑不解。


    那小姑娘的確長得不錯,可要說傾國傾城,還是差了點。


    在太後重新回宮之後,他也再沒有跟江玥相處的機會,而江玥素來愛自由,宮宴這些也基本不參加。


    就算是參加,那時候端肅皇後管得嚴,是不會讓越皇出現在有很多未婚貴女的後庭宮宴上的。


    直到……


    直到江玥大婚。


    他一來想拉攏齊國公府,二來也覺得當初江玥照顧太後的情意需要回報,抱著給她撐場子的想法,臨時去了一趟齊國公府。


    風吹起了她的紅蓋頭,露出了她絕世的紅顏。


    她緊張的抓著自己的蓋頭,雙眸慌亂清亮卻又帶著幾分嬌羞。


    她的臉,再也沒有當年的嬰兒肥,下巴尖尖,臉蛋還不到巴掌那麽大。


    身姿窈窕,卻不是一味的瘦,充滿了一種昂揚的活力。


    那是皇後,是後宮一種妃嬪都沒有的活力!


    像是初升的朝陽,帶著源源不斷的熱量,卻又不至於將人灼傷。


    的確是傾國傾城。


    也傾倒了他的心。


    越皇將手裏的茶緩緩的放下來,眸光柔軟了許多:“如今,也就你還記得了!”


    韓昭嗬嗬一笑:“隻要與江姑娘接觸過的人,就不會忘了她的。她是奴才見過這天底下最好的姑娘,還是陛下您有眼光!”


    有眼光又如何。


    最後還不是沒能娶回來,沒能長相廝守。


    韓昭似乎是將話題說開,緊跟著又感慨一句:“說起來,桓王殿下的相貌跟江姑娘,至少有七分相似呢!”


    相貌相似,氣質不同。


    江玥是朝氣蓬勃,衛殊則充滿了一種柔韌的美。


    他長得比女人還要嬌媚,但卻絲毫不給人陰柔的感覺。總之氣質上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


    越皇看著茶盞裏緩緩沉下去的一根茶葉,勾了嘴角:“是啊,的確很相似!”


    “幫朕磨墨吧!”


    韓昭低聲應了一句是,嘴角飛速滑過一絲隱秘的笑意。


    越皇如今病著,精力不濟,寫了一小段就喘息不止,要換做以前,韓昭一定會提醒他稍作休息再繼續


    可是這一次沒有。


    韓昭就一直看著越皇強撐著精神將詔書寫完,又趕緊將裝玉璽的盒子遞了上去。


    越皇拿著玉璽,沾了朱砂,重重的印上去。


    韓昭看到聖旨上桓王衛殊這幾個字,心內的激動無以複加,接過玉璽收納回去的手,竟然微微在發抖。


    越皇留意到了,喘著粗氣問道:“你,你好像很激動?”


    韓昭抖著手將玉璽收進盒子裏,回到:“老奴,老奴隻是沒想到,老奴總是記得,江姑娘那會在江邊問我們要不要過河的樣子,沒想到……”


    越皇歎口氣。


    “沒想到一眨眼,她的兒子都這麽大,朕也老了!”


    韓昭趕緊惶恐的跪下來:“陛下恕罪,老奴不是這個意思!”


    “狗東西,起來吧,別動不動就跪來跪去的,朕當然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越皇揉了揉太陽穴,“其實也很好,她若是活著,朕與她大抵也是不死不休,她那個性子……”


    不會願意入宮給她當嬪妃的。


    韓昭不敢接話。


    越皇的聲音越來越低:“走的早,在朕的心裏,永遠是二十歲的美麗模樣!”


    韓昭嘲諷的勾了下嘴角,轉而問道:“陛下,這聖旨老奴給您收在密室中?”


    越皇擺擺手:“不必了,你去叫柳公允,兵部尚書,禮部尚書,國子監祭酒……這些人過來,讓他們都看一看,等到明日大婚,後日就掰下去!”


    既是後日就要頒布,何必還非要這大晚上的叫人過來瞧瞧?


    韓昭不明白,但是越皇的決定,他還是馬上履行。


    大半夜的幾大臣子從溫暖的炕被叫起來,在宮門外碰麵的時候,個個內心都有點慌張。


    這啥情況啊。


    大晚上的,怪嚇人的。


    然後他們看到了那一紙詔書。


    意外麽?


    也是情理之中,越皇已經鋪墊的太久,娶柳綿綿也是為了鞏固衛殊的太子之位。


    柳公允是拖著病體來的,越皇特許他坐在軟椅上,不必行跪拜之禮。


    十來個朝廷的肱股之臣齊齊高呼:“陛下英明,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越皇神色疲憊,麵色慘淡:“以後,你們要協助太子一起,管理這大越江山,善待這黎明百姓!”


    眾人又是一番叩拜表忠心。


    從宮內出來,大家低聲議論著。


    “陛下今日此舉何意,說是後日頒布,為何今日將我們叫來?”


    “我也不知道啊,陛下如今的心思越來越難猜了!”


    “不管怎麽說,未來的太子殿下德足以配位,也是大越的一大幸事!”


    “誰不是呢,有桓王在,大越肯定會越來越好的!”


    聊了幾句,話題就偏了。


    “明日桓王殿下大婚,你們都送了些啥禮?”


    “我夫人準備的,這個我不清楚!”


    “我準備了一些字畫!”


    “沒聽說桓王殿下喜歡字畫啊!”


    “那桓王殿下喜歡什麽?”


    禮部尚書壓低聲音:“喜歡他的夫人,你們可長點心吧,送禮得送在點子上!”


    額……


    夜風翻卷,將這些人的八卦卷的七零八落,三言兩語的飄到了柳公允的馬車內。


    飄入了柳綿綿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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