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上拿了道具。


    一個銅製的臉盆,邊緣還搭著一條毛巾。


    看上去,像是要去河邊打點水給自家主子洗臉。


    她距離這群聊天的人不遠不近,恰恰好能被這些人看到,又不至於隔得太近惹人嫌。


    她低眉順眼,一副很乖巧很懂事的模樣。


    世家的小姐們,自小被教導要穩重懂事。


    可那懂事是對著身份差不多的人,像憐兒這樣的人,在她們眼中就跟路邊的阿貓阿狗沒什麽區別。


    如今江瑩瑩身份貴重,這些女子中也不乏想要討好她的。


    當即充滿嘲諷的說道:“唉喲,如今可真是什麽人都有,朱世子莫不是被沙子迷了眼,怎麽這樣的人也帶在身邊!”


    另外一個不冷不熱的附和:“就是啊,我瞧著就這長相,比我身邊最差的婢女春華還要差幾個檔次!”


    被點到名單春華……


    膝蓋莫名有點痛。


    但是她可不敢反抗,隻低著頭:“主子說的是!”


    江瑩瑩目不斜視,淡淡開口:“罷了,她是朱世子帶來的,你們少說兩句吧!”


    其他人均有些憤憤不平。


    一部分是為了江瑩瑩,一部分是天然的同仇敵愾。


    像這樣的女人,用盡各種下作的手段,就為了能爬上主子的床,哪個府邸內沒有這樣的。


    她們的爹爹,兄長,甚至未來的夫婿,或許就要麵對這樣的人。


    如何能喜歡的起來啊!


    這群人議論的聲音可不小,尤其是之前的兩個,擺明了是故意說給憐兒聽的。


    憐兒誠惶誠恐,瑟瑟發抖,頭埋得更低,一副怕事的模樣。


    她加快腳步,似乎想盡快到河邊去。


    然而越快越出錯,她腳下一崴,重重往地上一坐,發出一聲吃痛的驚呼,手上的臉盆也飛了出去。


    饒是江瑩瑩再想置之不理,裝作沒看見,此刻也是不能了。


    她如今算是東道主。


    雖然是個婢女,說白了也是客人,若是受點傷帶點痛,也是她這個主人不盡責。


    她衝身後的婢女道:“去看看吧!”


    婢女皺眉,低聲嘟囔著:主子您就是太心善了。


    雖然有點埋怨,但婢女知道輕重,還是快步上前,站定在憐兒對麵,問道:“你沒事吧?”


    憐兒搖搖頭,細聲細氣的:“我沒事!”


    說著,她就要站起來。


    然而剛剛一動,又發出一聲吃痛的驚呼。


    得!


    這下,必須要扶一把了。


    江瑩瑩的婢女心裏一萬個不願意,但還是靠近,伸手到了憐兒的腋下,幫著她起來。


    然而剛起到一半,婢女便看到了地上的一樣東西,她頓時眸子一縮,手下意識的一鬆。


    憐兒就這樣又跌坐下去,發出的吃痛聲比之前更甚。


    江瑩瑩就站在不遠處關注著這一幕,見狀她皺眉道:“小紫,你幹嘛呢?”


    小紫臉色漲紅,目光死死的盯著地上的一樣東西,眼眶通紅,整個人像是要炸開。


    可見江瑩瑩發問,她卻猛然上前一步,擋在江瑩瑩和憐兒的中間,躬身道:“奴婢剛才手滑了,並非故意的,請主子責罰!”


    她的表現太反常了。


    不止江瑩瑩,就連旁人都察覺不對。


    小紫是江瑩瑩身邊的大婢女,今年已經二十二歲了,做事素來穩重,從沒有出過岔子。


    哪怕是入宮,那繁瑣的禮儀也從沒有錯過。


    這樣的場合,她應該知道剛剛鬆開那一下,會授人以口舌,不會做這種愚蠢的戲碼。


    而且,她明顯是看到了什麽,又或者是受了什麽刺激。


    江瑩瑩沉了臉,往她和憐兒的方向走了幾步。


    小紫緊張的開口:“主子,您不用過來了,小紫知道錯了,小紫會照顧好憐兒姑娘的!”


    越發不對勁了。


    這次不止是江瑩瑩,就連其他的貴女們也挪動腳步,朝著兩人走過來。


    江瑩瑩徑直走到小紫麵前,瞧了一眼她幾乎要曳地的裙裾,開口:“往邊上去!”


    “主子……”


    江瑩瑩眸光清冷,盯了小紫一眼。


    小紫不情不願的往旁邊讓了一步,心內不斷的祈禱。


    看不見看不見,主子看不見!


    然而江瑩瑩往前一步,恰好踏在一樣東西之上。


    她覺得觸感不太對,垂眸便看到了地上的物什。


    一個攢心梅花的絡子,顏色濃重,隻有幾根花蕊是粉紅色的,然而此刻,它掉落在地上,染上了泥土和樹葉碎。


    剛剛江瑩瑩那一腳,更是將那幾根鮮豔的花蕊踩得髒汙,難辨本來的顏色。


    江瑩瑩身體的溫度,在這一瞬褪了個幹幹淨淨。


    她看看那個絡子,又看了一眼憐兒,拳頭緩緩的收緊。


    指甲嵌入肉中,很痛!


    可這樣的痛,會提醒江瑩瑩不至於現場崩潰。


    這是她去年,親手打的絡子。


    她一共打了十個花樣一樣的,各種顏色配色的都有。


    然後選了這一個,送給朱飆當生辰禮。


    前前後後,從選線,到配色,到定花樣,到試打,最後打成那麽多個,再挑選出最好的一個,花了幾乎兩個月的時間。


    他收到時,也很開心。


    可後來,沒有佩戴過。


    江瑩瑩也能理解。


    他素來性子便是如此,不喜歡這些東西。


    可萬萬沒想到,他不戴也就算了,卻將這東西,轉手送與旁人。


    還是,還是一個妾室!


    一個卑賤的隻想著爬主子床小賤人!


    一個呼吸都不到,江瑩瑩的怒火就從腳底板直竄到了天靈蓋。


    她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冷靜。


    如今這麽多人瞧著,自己不能失態。


    可心,卻像是撕裂了一個口子。


    不管朱飆是有心還是無意,這種行為都像是將她的心,按在地上摩擦摩擦。那種憤怒,難受,痛苦,幾乎要將江瑩瑩淹沒。


    她的神情很不對勁,其他人也看出來了。


    紛紛上前關切。


    “**姐,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姐,你一定是太操勞了,我扶你先去那邊休息一下吧,這些事情讓下麵的人來,你堂弟不是今日也來了嗎?”


    “讓他來管吧!”


    說的便是江舟。


    他與江瑩瑩是一家,這時候幫襯著是理所應當。


    江瑩瑩的確感覺快要站不住,她不想失態,就勢想要離開。


    可就在這時,憐兒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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