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禦史心中一個臥槽。


    他當時描述自己站在長街對麵,看到的斜對麵的小紫,為了細節逼真,說了簪子,裙子紋路。


    這些當然都是幕後的人提供的。


    誰也沒料到,今日歐陽承澤會有這麽一出。


    歐陽承澤笑盈盈的站在王禦史身邊,道:“王禦史,那日是晚上,光線昏暗,我按照你的描述去實地勘察了下,從你的角度看過去,小紫應該正好在馬車的陰影之中,比現在的視線可差多了。”


    “王禦史眼力好,竟然連袖口的花紋都看得清楚,那請你現在看看唄!”


    王禦史頭上滲出冷汗。


    他眯著眼睛,竭盡全力的辨認。


    可是……


    無論他多努力,隻能看清小紫的穿的是個荷花裙,袖口的紋路,還有頭上的發簪,那些根本不可能分辨。


    歐陽承澤的笑容漸漸冷了,像是結了冰的湖麵:“怎麽,王禦史說不上來嗎?那為何那一日,看的如此清晰啊!”


    王禦史呐呐:“當時,當時小紫姑娘從我麵前走了過去,小紫姑娘長得好看,我多看了兩眼才會印象深刻!”


    “撒謊!”江瑩瑩馬上反駁,“你之前可不是這麽說的,你說你在春風樓門口看見的,壓根沒提小紫從你身邊走過去這件事!”


    “而且我與王禦史素來沒有交集,何以你對本縣主身邊的婢女如此留意?”


    王禦史額上汗珠越來越多,後背竟然濕了一片。


    歐陽承澤涼涼的說:“王禦史很熱啊,背上都濕透了,怎麽,想了這麽久都沒想到要找個什麽樣的借口嗎?”


    “你剛才說,小紫姑娘長得好看……”歐陽承澤淡笑一聲,“小紫,你便轉過來,讓王禦史看看!”


    剛才小紫一直是側麵對著眾人的,此時臉一轉過來,嚇了眾人一跳。


    那哪裏是小紫啊,分明就是歐陽承澤身邊的隨從小鼓女扮男裝。


    可是在場的眾人,先入為主之下竟然沒有人發現異常。


    王禦史更是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出質疑。


    他連小紫的容貌都不能清晰的記得,卻說出玉簪,紋路,花樣這些東西,其中是個什麽門道,用腳趾頭想也知道。


    楊青峰重重一拍驚堂木:“王先,你還有何話說!”


    之前他一直稱一聲王大人,現在卻改口稱王先,這其中的區別,眾人聽得出來,王先如何不知。


    他喉結重重的滾了下,腦子裏一片空白。


    楊青峰又是一木頭下去,喝問道:“王先,你當著陛下的麵信口開河,此乃欺君之罪,可以株連九族,本官給你一個機會,你若現在招供到底是誰讓你這麽做的,我便跟陛下求一個人情,饒了你家老小!”


    這也是審訊的慣用手法。


    欺君之罪可大可小,端的看陛下心情。


    心情好,就殺你一個。


    心情不好,殺你全家。


    心情再不好,滅你九族你哭都沒地方哭去。


    而最近這段時間,陛下的心情可是非常不好。


    王先心念驟轉。


    對方許諾的餅是吃不到了。


    可能將幕後之人賣出來嗎,若是那麽做,他王家麵臨的怕也是無窮無盡的報複,而且就憑著自己的一張嘴,能扳倒那個人?


    別開玩笑了。


    王先苦笑一聲,屈膝跪下,心內已經有了決定。


    他麵色慘白的看了範尚和範建一眼。


    範尚心中頓時湧出一種極為不好的預感。


    想要說幾句話,然而王先根本不給他機會,直接“供認”:“楊大人,我有罪,罪該萬死,我不該信了範尚的蠱惑……”


    “就是範尚告訴我,要我如此指認小紫的,其實我連小紫姑娘的麵都沒見過,這些細節都是範尚告訴我的!”


    範尚目瞪口呆。


    範建則是怒道:“你胡說八道,我祖父怎麽可能知道那小賤人那一日穿的是什麽,我根本沒跟他說過,你別把屎盆子往我祖父頭上扣!”


    範尚一巴掌拍在範建腦袋上。


    閉嘴吧!


    如今是越說越錯。


    王先信誓旦旦,說絕對就是範尚所為,他那一日壓根沒有見到小紫,若不是範尚告知,他怎麽會知道小紫是什麽裝扮。


    他的確是去了春風樓喝酒,但時間跟小紫被馬車帶走的時間是對不上的。


    不止如此,王先還從懷中掏出了銀票。


    五百兩。


    他隻是個小小禦史,這點銀票收買他說幾句話,夠了。


    這可是七八年的俸祿呢。


    範尚和範建真是百口莫辯。


    到了這一步,在場的眾人已經沒幾個人相信範尚祖孫的話。


    但小紫到底是自願還是強迫,還需要證據。


    便在這時,歐陽承澤又傳喚了一名證人,是春風樓的姑娘,名喚湘雲。


    湘雲長相姿色都屬於中上,也稍有年紀,笑起來眼尾可以見到細細的皺紋。


    範建一開始還沒有認出來。


    因為平日裏湘雲都是濃妝豔抹,今日出堂作證,便洗去鉛華,露出本來略有些寡淡的臉。


    可湘雲一開口,便喚起了範建的記憶,他的臉色頓時就不好了。


    範建那一日去春風樓的時間晚了,稍微有點姿色的姑娘都已經有了恩客,他的目的也不在尋歡作樂,因此隨便點了湘雲。


    本是想要她做個不在場證明的,沒想到事情起了變化,江瑩瑩殺過來將小紫帶走,還傷了他。


    湘雲這個不在場證人就不需要了,但範建一時將這樣的小事拋在腦後,沒想到會被歐陽承澤找出來。


    湘雲記性極好,微微道來。


    “範公子來的時候天色已然不早,樓裏的姑娘們大多數都有了恩客,範公子是第一次點奴家,大約是奴家資質平庸,範公子對奴家不感興趣,就一直讓奴家喝酒!”


    “奴家還曾問過他,是否要奴家伺候,春宵一刻值千金,來咱們春風樓的不都是為了這個!”湘雲說道這,紅了耳根,當著這麽多人麵,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可範公子笑笑說,他得留著點精力吃大餐!”


    這頓大餐指的是什麽,不言而喻。


    既然早就跟小紫約好,那又為何要去逛窯子,叫了姑娘又不睡,卻是為何?


    而且,湘雲明確的記得範建在春風樓她屋子裏呆的時間。


    而那個時間,範建之前供述他人是在馬車上等著小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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