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的人徹底消失,許馳安攥緊了拳頭,他極力穩住自己的心神。


    周圍的場景倏然變成了另一副模樣,他看見漫天的大雪紛飛。


    鵝絨飄雪,許馳安不知何時置身在了這片霜白之間。


    他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感受到他手心的熱度,冰雪即刻融化。


    冰冷的涼意傳來,這是真實的觸感。


    他好像來到了另一個地方,可是,明明他剛剛還身處訓練場。


    許馳安在雪地裏行走,這兒給他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對於他來說,好像似曾相識。


    遠處的細微動靜被許馳安提前感知到了,他邁步朝那邊走去。


    走近之後他才發現,那處的動靜是著急的聲音。


    入目是被鮮血染的殷紅的雪地,一個小小的身影跪坐在雪地裏。


    一個黑發小女孩映入他眼中,女孩身上穿著一件米白色羊絨大衣。


    許馳安的瞳孔猛地一縮,心底好像驟然被烙鐵燙了一下。


    腳下的雪層鬆軟,踩上去根本不會發出絲毫聲響。


    許馳安俯下身,輕輕拍了拍那個嬌小的微微顫抖的肩膀。


    小女孩像是被嚇了一跳,她猛地轉過頭,男人猝不及防對上了那雙漆黑濕漉的眼睛。


    女孩的五官生的漂亮,此刻她的嘴唇向下抿著,皺巴巴的樣子看起來很是傷心。


    他看見她的睫毛根部水光瀲灩。


    許馳安不可置信,眼前的這個小女孩,竟然是小時候的喬意禮!


    他無比確信,當年與她朝夕相處過一段時光的許馳安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副容顏。


    無論是過往,亦或是現在。


    “你...你能不能幫幫我,我抬不動它!”


    女孩話裏帶著濃濃的鼻音,眼底的濕潤與急切流露於言表,她在請求這個突然出現在她身邊的男人的幫助。


    心底有些場景重現的預料之中,他的目光順著少女的懷中看去。


    可,意料之外的事情卻又再一次發生了。


    喬意禮懷裏是一團雪白,此刻白色的絨毛上沾了血,看起來格外觸目驚心。


    許馳安驀地蹲下身子,他撥開那淩亂的毛發,看見了那隻動物。


    是一頭白色的獅子。


    奄奄一息的,不是當初的他,而是另有他者。


    他感到詫異和震驚,以至於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衣袖突然被扯了一下,女孩的那雙小手抓住了他的大手,看起來破碎又脆弱。


    “你幫幫它好不好,我們救救他!”


    白獅幼崽的體型可遠比灰狼幼崽體型巨大得多,體重方麵更甚。


    許馳安猛然回過神,那雙握住自己左手的小手冰涼至極。


    男人眸光一暗,轉而回握住了她的手。


    禮禮掌心的溫度,從小時候就這麽低。


    “我會幫你,也會救它。”


    許馳安垂眸,視線落在那頭白獅身上。


    白獅顯然還存在一線意識,男人看見它半睜的眼眸,是瑰紅色的。


    隨即他順著喬意禮的意願,將那頭受傷的白獅扛了起來。


    “哥哥,你跟我來,我媽媽還沒下班回來,我得回去打電話!”


    小女孩走在他的前邊領著路,冷而刺骨的寒風呼嘯拍打在她稚嫩的皮膚上。


    她的發絲被動地飛揚在耳後,像濃墨沾染過後的絲帶,又像海水裏的褐藻。


    許馳安被她的話弄得一愣,隨即情不自禁地笑笑。


    哥哥。


    這真是個新奇的稱呼。


    他第一次聽喬意禮這樣喊他,以前他以狼的形態待在她身邊的時候她隻會叫他“小狼”,他可聽不到“哥哥”這種親昵而微妙的稱呼。


    “它應該沒有大礙,你不用那麽擔心,跑那麽快當心摔了。”


    許馳安看著那個一路小跑的身影,由於地上雪層較厚的原因,所以喬意禮跑得踉踉蹌蹌的。


    一會腳下踩的淺了,一會腳下又踩的深了,她頭上戴著的白色毛絨耳罩隨著她的動作時不時滑下來。


    女孩注意腳下的路還不夠,還得偶爾抬手扶住自己下滑的耳罩。


    喬意禮這副有點滑稽的樣子落進他眼底,他一麵覺得有些好笑,一麵又擔心她摔了。


    以當年小狼的形態與她相處時,他那時也還小,但現在是要以一個成年男性的心態與姿態與一個年幼的小女孩相處,他沒有經驗。


    “我知道的,我會小心的。”


    女孩嘴上乖巧又迅速地回應著,下一秒就撲通一下栽進了腳下的雪地裏。


    許馳安看見那個趴倒的身影,沒忍住笑出聲,怎麽感覺禮禮小時候也笨笨的,迷迷糊糊的。


    他將那個陷在雪堆裏的小人兒拉了起來。


    對上她的正臉,許馳安才發現她是直接整個人正麵摔進了雪裏。


    臉上全都是她沾上的雪沫子,蘋果肌那兩側的皮膚一下被凍得通紅,小巧的鼻子更是紅的厲害,凍得厲害,睫毛上也墜了晶瑩的霜花,像一隻紅鼻子的聖誕麋鹿。


    “好冷......”


    喬意禮努了努嘴,有些委屈和傷心。


    她拍拍衣服和褲子上沾上的雪,隨即又想起那頭受傷的小獅子,她重振旗鼓繼續趕路。


    見她一副委屈又逞強的樣子,許馳安彎下腰,手臂穿過女孩的腿彎,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喬意禮被突如其來的失重感嚇得急忙伸出手攬住他的脖子。


    “我可以自己走的,小獅子很重的,哥哥你會不會太累了?”


    女孩稚嫩的童音在他的耳邊碎碎念,一直擔心地咕噥個不停。


    許馳安微微側過頭,他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注視著女孩,一股很奇妙的感覺湧上心頭。


    六七歲的喬意禮,身上有未來的她的影子。


    這是夢境嗎?


    還是他自己臆想出來的幻想呢?


    亦或是這是程朗的詭計?


    而那個真正的禮禮,現在在哪裏呢?


    她現在會不會和他一樣,此刻也處在這個奇怪的世界裏,然後長大的禮禮遇見小時候的禮禮。


    他目前隻能見步走步,尋找破局的方法。


    臉上突然傳來被溫柔撫摸的感覺。


    好冰。


    許馳安顫了一下,是喬意禮將手覆在了他的臉上。


    她在輕輕擦拭著什麽,意識到之後他沒有往後躲,而是像以往的無數次那樣,將臉湊過去,蹭在她的手心裏。


    “哥哥,你的臉上沾了些血,我給你擦擦。”


    “對不起,我的手是不是很冰,我現在就拿開。”


    女孩說著,將手從男人的臉上移開,而後湊在自己的嘴邊,輕輕哈著氣,試圖讓這雙冷冰冰的小手變得溫暖起來。


    哪怕隻是暖和起來一點。


    奈何許馳安一隻手扛著白獅,一隻手又托抱著她,實在是空不出手來給她取暖。


    “哥哥的臉是不是很暖和?”


    許馳安眉眼帶笑看著她,開口詢問。


    喬意禮抿著嘴唇點點頭,這個年紀的孩童單純又天真,撒不了一點兒謊。


    “那禮禮的手是不是很冰?”


    男人接著追問,女孩懵懵的樣子軟萌又可愛,呆呆地看著他。


    “所以禮禮可以把手貼在我的臉上,這樣手就會暖和起來了。”


    許馳安語調溫柔,循循善誘地哄著她。


    “可是這樣哥哥你會冷的呀!”


    喬意禮搖了搖頭,順帶搓了搓被吹得冰涼的小手。


    “不冷,隻要你不嫌棄哥哥的臉上的血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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