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海島上鷗鳥撲簌,鳴叫不斷。


    涼涼的海風被浪花卷著一下一下緩緩送上岸來。


    發絲被吹拂著輕揚起。


    “彌赫斯,我們要找什麽生物顏料呀?”


    喬意禮開口問道。


    因為學員手環上隻顯示了委托任務的概括性內容,僅僅是提到了要找生物顏料這一項,並沒有具體說明她要找的是什麽東西。


    身旁的少年腳步稍稍放慢了一些。


    “讓我想想,好像有點多。”


    彌赫斯回答,“黃海星,紅珊瑚,白椰樹,烏賊的墨汁......”


    說著,男人的話戛然而止,彌赫斯似乎是忘記了一些物品,他從褲子口袋裏拿出一張長長的白色清單。


    喬意禮目瞪口呆,“這麽多?”


    彌赫斯目光落在被一一羅列好的清單上,毫不留情地繼續開口。


    “還有一種藍色水母的體液,棕色火山岩,礦洞裏的某種雪色冰晶石。”


    視線往下移,彌赫斯聲音停住了,喬意禮看見他微微一怔的模樣。


    她將頭湊過去,看見清單上的最後一項——


    [薔薇輝石x1]


    “薔薇輝石,你怎麽了,彌赫斯?”


    喬意禮的聲音將怔住的少年思緒拉回。


    “沒事。”


    彌赫斯將清單重新折疊好,放回自己的口袋裏。


    喬意禮有些頭疼,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要怎麽找嘛。


    難怪她的降落點是在一座小海島上。


    這些生物顏料原來都是和海洋生物有關的。


    手突然被抓住,喬意禮愣了愣,垂眸看見彌赫斯的手握住了她的。


    少年的皮膚很白,原本她膚色也挺白的,不過在月牙島上特訓的這段時間,曬黑了不少。


    兩隻手交握在一起襯托的彼此膚色更甚。


    彌赫斯的手是溫暖稍涼的,和許馳安滾燙燥熱的手完全不一樣。


    她下意識地將手從彌赫斯那裏抽了出來。


    輕鬆地就能將手抽離。


    而許馳安隻會將她越攥越緊,好像怕她跑了一樣。


    彌赫斯被她的舉動弄得一呆,她好像在抵觸他。


    兩人之間少見的沉默了一會。


    有點尷尬。


    喬意禮手指摳了摳衣角,張口正打算說些什麽打破這沉靜的氛圍。


    白發少年卻搶先她一步開口。


    “我隻是想帶你去拿潛水服。”


    “我沒有想要冒犯你的意思,對不起。”


    彌赫斯好看的眉眼溫和的注視著她,真摯地道歉。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你抓我手抓的有點突然,我下意識反應。”


    喬意禮擺擺手,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


    這樣倒顯得她有點小題大做了。


    “好,我們走吧。”


    少年溫潤一笑,彌赫斯的臉上回歸他平日裏那副淡淡的表情。


    喬意禮抬腳跟上去。


    驕陽照射下,兩人一高一矮的影子灑在白色的沙灘上。


    每項委托任務都有限定的期限,喬意禮的這項任務的限定時間是三天以內。


    考核成績的評定是看學員能否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最高質的任務。


    將潛水服換好後,喬意禮接過彌赫斯遞過來的清單。


    他們打算先從最簡單的開始找起。


    “黃海星,和紅珊瑚。”


    喬意禮打算先找位於淺海的生物。


    橡膠蹼爪踏入水中。


    被太陽烤的升溫的海水暖洋洋的,喬意禮將潛水鏡戴好,下潛到海麵之下。


    這片海域生態環境很好。


    濃密的水草叢,熱帶小魚一群一群簇擁包裹著。


    裏邊波光粼粼,像一層又一層流光溢彩的魚鱗。


    嘴邊咬著的排氣管時不時隨著她的呼氣吐出幾圈小泡泡。


    和喬意禮比起來,一旁的彌赫斯顯得熟練多了,看起來遊刃有餘。


    少年遊的比她快很多。


    可是她明明記得貓科動物不是怕水嗎。


    還沒容得她多想,彌赫斯在前方朝她揮了揮手。


    喬意禮擺動身子加速遊過去。


    在一處海峽礁石後邊,生長著大片的紅珊瑚。


    密布其底下的,是大小不一,顏色各異的海星。


    一下就找到兩個了!


    喬意禮看見有幾隻海星正在緩緩的移動,慢吞吞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彌赫斯抓起其中一隻正在動著的海星,少女看向他手中的那隻無法掙紮的黃色海星。


    一股奇怪的悲憫之情蔓延至心頭。


    喬意禮抓住他的手臂,搖了搖頭,望向彌赫斯的眼底摻雜了不忍。


    水底下無法說話。


    彌赫斯卻也能從她的眼裏讀出來她的意思,很明顯。


    她不想讓他拿走這隻海星。


    彌赫斯鬆開攥緊的手指,黃色海星沿著水體緩緩落下。


    喬意禮向下潛去,海岩底下有許多紅珊瑚的屍體,她抓起一把放進收集顏料的囊袋裏。


    紅珊瑚層疊累積的屍體下,還掩埋著許多海星的屍體。


    喬意禮拾起裏邊的黃色海星,往囊袋裏塞了幾個。


    彌赫斯對她的舉動感到有些意外。


    但讓他心底覺得莫名柔和的是,他在喬意禮身上看見了他不曾擁有的東西。


    那個被他視作是多餘的情緒,同情與憐愛。


    這一刻,他卻覺得這份他所沒有的東西,格外的彌足珍貴。


    所以他收起了手中準備割取活體紅珊瑚的小刀,將小刀別回了腰間。


    *


    “黃海星,紅珊瑚,白椰樹,烏賊的墨汁,哦對了那隻烏賊呢?”


    喬意禮抬手抹了抹臉上的海水,她和彌赫斯剛剛從海裏邊出來,睫毛被濕粘成一簇一簇的。


    彌赫斯伸出手,微涼的指腹輕輕地搓了搓她的臉頰。


    喬意禮大腦短路了一瞬,眼前的少年將指尖遞到她的麵前。


    黑黢黢的一片。


    少女迅速反應過來,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漆黑一片,不知道什麽時候她沾了滿手的烏賊墨汁。


    再抬眼時,彌赫斯已經將剛剛抓過來的泡在桶裏的烏賊拿了出來。


    烏賊在他手上受了刺激,帶著吸盤的觸手慌亂著急地蠕動著。


    彌赫斯空出一隻手將一個空桶移到烏賊的正下方,他捏了捏烏賊柔軟滑膩的身體。


    受到驚嚇的烏賊立刻應激噴出一大灘墨汁,滴落在下方擺著的鐵桶裏。


    又一項完成!


    喬意禮高興地用手指沾了點墨汁,在清單後邊那一欄劃了個勾。


    想起這隻烏賊的來曆她就忍不住想笑,彌赫斯也太無情了吧。


    剛剛他們在海裏的海藻叢裏發現了兩隻正在交配的烏賊。


    喬意禮原本想讓他倆交配後再借他們其中一隻的墨汁一用。


    結果彌赫斯就趁那倆烏賊在交配的時候硬是將其中一隻擄走了。


    嚇得兩隻烏賊釋放墨汁,那片水域被染黑了一大片。


    估計她的手也是那個時候沾上了墨汁,才變得這麽黑的。


    彌赫斯直起身子,將烏賊拋回了海裏。


    他盤腿坐下,鬆軟的沙子觸感很好。


    少年瑰紅色的眸子鎖在她的身上,“為什麽不拿活的?”


    “那些顏色更好看。”


    喬意禮曲起膝蓋,她將手搭在並起的膝蓋上。


    目光隨之落在旁邊桶裏裝著的黃海星和紅珊瑚的屍體。


    “彌赫斯,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那樣一個說法。”


    “據說,每當世界上有一個生命離去時,天上就會掉下一顆星星,他們並不是真的死亡,隻是墜入海底,變成一隻隻落入海底的星星,被大海所庇佑和銘記。”


    “所以我舍不得抓走那些海星。”


    少女濕潤的眼睫閃著水光,垂眸的樣子柔和乖巧,像一位憐愛世間萬物的天使。


    彌赫斯的心尖一燙,忍住想要將她擁進懷裏的欲望。


    “我也舍不得。”


    少年抿了抿唇,濃鬱的情緒在眼底翻滾。


    因為你舍不得,所以我也舍不得。


    喬意禮拿起桶裏的一隻海星。


    由於失去活力,與活體海星的色澤不同,上邊的黃色黯淡了不少,但也能作為黃色顏料使用。


    她知道要將這些生物轉化為顏料是要將它們打碎研磨,變成濃稠的有色液體。


    所以喬意禮拿的都是失去生命力的個體。


    折騰了一天,天色漸晚。


    喬意禮發現這座海島竟然還有民宿。


    而且彌赫斯已經預訂好了房間,他們提著收集好的鐵桶往民宿走去。


    吃過晚飯後。


    喬意禮想要去海邊找找委托任務裏的藍色水母。


    因為在夜晚的時候,會發光的東西總會變得特別顯眼。


    她想碰碰運氣。


    畢竟早點找到就可以早點收工,而且成績也會好看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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