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眼尖的看客,指向碎石擂台中央,高聲喊道:“那是誰?!”


    眾人便即向那轉去。


    隻見丹侍‘修’的背後,居然有條人影逐漸顯形。


    他身披一襲布袍,赤裸雙腳,腦袋上還套著一口麻袋。


    他絕大部分的五官都被這口麻袋遮住,唯獨露出兩隻聚光的眼珠子,格外奪目。


    此人正是‘東方世家’的第四位參賽者——神秘的‘魍魎’。


    “這套麻袋的家夥是誰?怎麽冷不丁就冒出來了?”


    “我記得他,那天抽簽時他在台上露過麵的,好像是叫什麽……魍魎!”


    “我也想起來了!從那之後,這個‘魍魎’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既然如此,還能算這‘魍魎’參賽嗎?


    ——此外,本輪勝負怎麽裁定?


    看客們無不各持己見、指點議論,更有甚者“綁架”起了本屆賽事的公正性。


    就連觀戰平台上的淵海群豪,也不禁眾說紛紜、侃侃而談。


    阿蠻道:“這算什麽狀況?比都比完了,還猛不防冒出個人來……這回算是誰贏呢?”


    鐵獅子道:“應該算平手,誰知道這‘魍魎’是什麽時候上的擂台?若是他等比完了再潛行上台,豈不是坐享其成?這樣的話,就對‘黑白雙蛇’太不公平了!”


    “沒錯!”


    “是啊!”


    可北冥凜、鬼三郎、皇甫瓊等高手,卻都不表態。


    黃泉覺得奇怪,便問:“離大師,若是你判,誰贏?”


    離腸淺笑道:“自然是‘東方世家’獲勝無疑。”


    “北冥兄?”


    “‘東方世家’勝。”


    “鬼三郎先生?”


    “鄙人同上。”


    三位公認的修靈高手,意見都出乎意料的一致。


    這著實讓群豪頗為費解。


    那鬼三郎笑道:“要判此役勝負,其實很簡單。隻要確定這‘魍魎’是否在開局時,就在擂台之上,或者是不是在開局之後,偷溜上台的。明白了這一點,便可按照比賽規則進行裁決。”


    ‘若是他早在台上,那就是‘東方世家’勝;若是他半路上台,就是違反規則,算‘蝗蛇島’勝……’


    ——黃泉一想,驚問:“難不成……你們三個早知道他在擂台之上?”


    兩人一貓不答,但都默認。


    這就可怕極了。


    淵海居然有人能在萬餘雙眼皮子底下,隱形半個時辰之久!


    難怪丹侍‘修’方才以一敵二,還如此從容不亂,原來是他身旁有個高手相幫!


    黃泉搖頭道:“太難以置信了。沒想到淵海之中,居然還藏有這等奇人異士?若是他趁著‘毒沼魔森’還未完全施展,早些出手的話……那‘黑白二蛇’根本沒毫無勝算!”


    離腸笑道:“不止是施展之前,就算‘毒沼魔森’完全施展開來,以此人高深的靈力而言,隻需像剛才那樣跺腳一震,這依靠兩人合力召喚的‘靈域’就會吃不消靈氣波動,而瞬間瓦解、支離破碎的。‘靈域構架鬆散’——這也是集合多人之力,構建‘靈域’的弊端之一。”


    聽到此處,眾群豪才明白:剛才那場二對二的比試,還沒開始,勝負就已分出。


    既然北冥凜、皇甫瓊能分出此役勝負,皇甫連城自然也行。


    隻要他分得清,那胖竹竿也就照主子的眼色行事,朗聲宣布:“今日第一場對壘,‘東方世家’兩平一勝,獲得晉級資格!”


    輸贏出爐,當然又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是喜是悲,則要看口袋裏的銀子是多了,還是少了。


    好在方才這一場,盤口懸殊。大多賭客們都買了‘東方世家’獲勝,所以整座‘淵海之巔’鬥技場,還是充滿著歡聲笑語。


    可很快,嘈雜的歡騰叫喊,全都化為一片寂靜。


    因為下一場的比試……


    乃是東道主‘皇甫世家’的處子之秀!


    “有請我大‘皇甫世家’對陣‘苦禪寺’高僧!”


    ——胖竹竿提起十二萬分中氣,朗聲道:“恭迎‘皇甫瓊’殿下,蒞臨擂台!”


    偌大的鬥技場中,‘皇甫世家’的家眷、家臣,乃至供奉、擁躉們,近半數人皆單膝跪地,口中稱頌:


    “恭迎聖上,蒞臨擂台。


    殿下靈能,威震淵海。


    金訣一展,無往不利。


    隻盼今朝,登基主宰!”


    最後那句讓人作嘔的“隻盼今朝,登基主宰”,他們齊聲往複誦念、許久不止。


    那同聲之震,使人倍感心驚肉跳,頭皮發麻。


    直到那身搭金袍的‘皇甫瓊’從觀戰平台躍下,雙手一抬。


    眾人才即閉嘴、平身。


    胖竹竿瞧都不瞧西首走下來的‘苦禪寺’四僧。


    他躬身拜問:“敢問皇甫殿下,這第一場比試……誰上?”


    皇甫瓊哼笑道:“你沒瞧見,隻有本少盟主下得擂台?”


    胖竹竿眼望麵帶笑意的‘楚盈香’,以及閉目養神的‘梅行之’二使,咽了口唾沫問:“難不成殿下是想效仿‘北冥閣主’……以一敵四?”


    啪!


    還沒等皇甫瓊瞪眼,胖竹竿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重重抽了自己一耳光。


    他義正言辭道:“殿下怎會仿效他人?小人該死,還請殿下贖罪!”


    皇甫瓊瞥向‘北冥凜’,笑道:“嗬嗬,你何罪之有?‘北冥閣主’乃當世不可多得的劍雄,更是咱們淵海的第一劍客。說我仿效於他,並無不妥啊?”


    胖竹竿眼珠一轉,馬屁就來:“雖說是仿效,但他是以一人力對抗四名‘倭賊海寇’;您則要對付四位‘得道高僧’。孰優孰劣,是昭然若揭啊?”


    群豪看客,無不佩服‘胖竹竿’腦子活絡。


    竟能在眨眼之間,化險為夷,還抬高了皇甫瓊一大截。


    皇甫瓊歡喜一笑。


    他隨即遙望台下四僧,拱手作揖道:“還請四位高僧手下留情!”


    “呸!”


    ——了燃和尚怒火中燒,喝道:“你這‘皇甫小兒’,未免也太目中無人了!你當真以為自己能夠以一敵四,鬥過咱們?”


    皇甫瓊眼眸一斂,道:“在下怎是‘目中無人’之輩?相反,我正是因為敬仰‘苦禪寺’的高深靈訣,方才想討教切磋。且你們每一位的高招,我都不願錯過……”


    話雖滴水不漏,可這以一敵四的態度擺出,本就是最大的不敬了。


    任憑他在巧舌如簧,也騙不倒‘了燃和尚’。


    嘭!


    了燃周身炎氣一爆,啐道:“你這兔崽子就別口是心非了!既然你瞧不起咱們‘苦禪寺’的功法,那就由我‘了燃’一人與你單挑,叫你輸也輸得心腹口服!”


    “別。”


    ——那一直不講話的了塵,突然就開了口:“師尊有命,四人齊上。”


    “師尊?”


    “怎麽,你不信?”


    了燃斜過腦袋,望向至高看台。


    見‘空相神僧’點頭示意,他也就無話反駁。


    他隻得乖乖與了塵、要錢、要命一塊兒,上得擂台。


    皇甫瓊抱拳道:“請。”


    了塵道:“得罪了!”


    言罷,他便提起周身褐色靈氣,捏住訣法。


    “泥靈訣,方寸束縛!”


    嘎喇啦!


    隻聽地麵忽有破土之聲,數根爛泥手臂如濕滑的鱔魚,纏住了皇甫瓊的雙足。


    了塵喝道:“無寶、無生,上!”


    “是!”


    要錢和尚掄起銅撞鍾,直往皇甫瓊太陽穴上夯!


    可那皇甫瓊卻巍然不動,甚至臉上還掛著一抹藐視的笑容。


    嗙!


    那銅撞鍾居然停格在了一寸之外。


    就像撞到了一堵堅硬如鐵的氣牆,任憑‘要錢和尚’如何使勁、提氣,都無法再往裏挪動一毫。


    “哇呀呀!”


    半空之中,了燃和尚周身炎氣暴漲。


    他那冒煙的雙掌在胸前來回揉搓,將‘炎之靈氣’急速旋轉!


    最後凝聚周身靈氣,猛地一推!


    並暴喝道:“皇甫小兒!嚐嚐灑家的‘烈焰漩渦’!”


    炎氣構成的漩渦,如百匹性子最烈的野馬,向皇甫瓊正門直衝!


    轟轟!


    這一招,逼得皇甫瓊動了手。


    他凝氣於指尖……


    ——刷地一甩!


    靈氣如離弦之箭,射向那火焰漩渦!


    嘭!


    箭火相觸,即刻爆炸!


    瞬間將碧藍的蒼穹,映地紫紅、迷蒙。


    “看俺的‘銅鍾罩’!”


    就趁皇甫瓊分神之機,要命和尚掄起‘六合銅鍾’!


    咣當一聲,罩住了皇甫瓊!


    要命和尚怕他脫逃,還於頂喝喝數掌,將銅鍾牢牢敲實!


    夯得那八尺大鍾嗡嗡發震,入土三寸。


    了塵指揮道:“用‘大日如來’,一招了解他!”


    “好!”


    要錢和尚當即以‘風靈訣,殘影’化出三道分身,連同了塵、要命二僧,對這口‘六合銅鍾’連續拍擊了九九八十一下!


    嗙嗙嗙嗙!


    那每一擊都灌注了大成佛法,穿透力十足。


    以致四周的牆壁、腳下的擂台,都有豎紋皴裂、碎石滾落。


    直到鍾身上浮現出了梵文書寫的《大日如來咒》,三者才停手。


    “大!”


    ——了塵凝力一掌,拍在鍾頭。


    鍾身便耀起一枚金燦燦的‘大’字。


    “日!”


    “如!”


    ——要錢、要命也擊出掌力,靈氣幻化成金字。


    最後一字。


    四僧相覷頷首,躍於半空。


    他們手抵住手,將周身靈氣皆灌注於一處!


    四僧齊聲高喝:“來!”


    光天化日之下。


    恍如有一尊金光佛掌,自雲霄劈下!


    哐當當!!


    鍾聲響徹天際,驚起飛鴻一片。


    那擂台更是龜裂崩壞,周圍的牆壁也整塊地垮塌。


    大多數人都及時捂住了耳朵,可還是被震得耳鳴不斷。


    更有些反應遲鈍,或者本就是殘廢的水手,耳膜刹那就破裂穿孔,流出鮮血。


    想必是非聾不可了。


    這股巨震,足足維持了半盞茶的時間,方才漸漸式微。


    四僧皆臉色刷白、粗氣不接,想必用得此招,他們也損耗不小。


    可是,當在場萬餘看客能再度聽清聲音後。


    聽到的第一句卻是——“你們的實力……就隻有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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